理所当然的,有学生把千夜的事情当趣事告诉了家长,随后有家长到学校举报。
面对校长的质问,千夜摆出了无所谓的态度。
校长不是他的老校长,也不是教过他的老师。面对如此不注重师德的千夜,自然不会太过考虑他的遭遇,既然千夜死不悔改,便直接把他开除了。
这是对学生负责,无可厚非。
很难说千夜是不是故意,总之他就这么活成了电影里的样子。
整日宅在家里买醉,逃避现实。
积蓄不多,也没有卖掉书店,更没有继续经营,就这么放在那不管不顾,看也不敢去看一眼,假装妻子还在店里工作,只是没时间回来。
信用卡刷爆,网贷也借了个遍。
理所当然的,催债人找上了门,千夜十分滚刀肉的让他们拿走了房子,他本就如此打算。
大不了也就是之后露宿街头,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去。人总是会死的,对于没有任何眷恋的人来说,早晚并没有什么区别。
本该如此才对。
但是,他搞错了一件事。
他到底还是小瞧了自己的酒量,浑浑噩噩醉生梦死的这段时间里,借的钱还有利息,一栋房子根本不够还。
于是那些人又盯上了妻子留下的书店。
千夜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还是有所牵挂的。
负责估算价值的人来到书店,他拿着从环卫工那里抢来的铁锹拦在店前,如一头垂死病中惊坐起的饿虎。
凶狠,暴戾,不讲道理。
甚至都懒得威胁,直接动手打断了一个人的腿,用行动告诉他们,这事没得商量。
谁也不想招惹一个走投无路的疯子,但也不想就这么算了,于是他们报了警。
面对警察,千夜死死地握着铁锹,纠结许久。
他的底线没能允许他袭警,最后回头望了眼书店的牌子,千夜只能懊悔认命。
催债人被他惹恼了,不打算轻易放过,要追究到底。
打断别人一条腿,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具体时间,不久后法院开庭就会有结果。
在等待开庭的时间里,千夜莫名想起初中时某位老师的话:
人活着追求的不应该只是吃饱饭,你们读书是为了自己的尊严以及精神追求,如果只是为了吃饱饭而读书,远不如路上随便给人一刀吃牢饭来得简单。
有点偏激,但这个时候莫名觉得有道理。
于是他决定,之后在法院上表现得嚣张一点,争取多判几年,以此逃避没有饭吃又不知道该干嘛的现实。
就很可悲。
如此下定了决心,心态又平和了不少,静静等待着审判日的到来。
但出乎意料的,审判日并没有来到。
在一个打了霜的早餐,看管所的武警打开房门,让一个人进来后轻轻合上,守在门口。
“你还要这样多久?”
那人问。
声音有点耳熟。
千夜翻了个身,眼睛睁开条缝,用模糊的视线看了一眼。
小麦色的皮肤映入眼帘,依旧是印象中油光发亮的感觉,即便没有开灯。
视线上移,是莫妮卡平静的脸。
他有些恍惚,总觉得这张脸莫名眼熟,且让他感觉亲切。
“阿虞……”
下意识的,他小声呢喃,感觉一阵头痛,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他试着回想了一下虞锦心的容颜,印象十分模糊,记不真切。
莫妮卡发出一声轻叹,话语中带上了几分无奈。
“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的阿虞。”
有这事?千夜重新抬头,看到她脸上带着几分失望与落寞,似乎不像说谎,但自己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别耽误时间了,跟我走吧。我帮你摆平了他们,他们已经撤诉了。还有你的书店和房子,我也帮你赎回来了。”
千夜一阵迷惘。
好一会,他问:“为什么?”
莫妮卡露出苦涩的微笑:“还用问为什么吗?”
她凑上前,在他面前蹲下,抓住他的一只手按在自己胸口。
“你难道感受不到吗?”
千夜又是一阵恍惚,这片刻的温情让他有些沉沦,想要贪婪的永远沉陷其中。
又是好一会回过神,他猛地抽出手来,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头一偏不肯去看她,心中一片兵荒马乱,失了分寸。
“你不愿意吗?”莫妮卡泫然欲泣。
“我……”
“就算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那阿虞呢?”
“阿虞……阿虞怎么了?”
“如果你一直不出去的话,阿虞的坟头都没人打理,你要让她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埋葬在他乡吗?”
千夜的心脏狠狠一颤,像是被一千根钢丝绞住,痛不欲生。
“你说得对,我跟你走。”
他滚下床,爬了起来。
莫妮卡抹了抹眼泪,露出一个开心的笑,搀扶着他走了出去。
一个小时后,带着贡品,两人来到虞锦心坟前。
千夜细心处理了杂草,坐在墓碑前,想起虞锦心的遗言。
他又想起了霸王项羽。
小时候第一次听到霸王虞姬的故事,总觉得太假,堂堂西楚霸王,又怎会因为虞姬自杀而失了方寸。
现在仔细一想,李隆基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沉迷美色,项羽二十二岁就起兵反秦,二十八岁称王,死的时候也才三十一岁。
如此年轻得意,似乎也就很好理解了。
记得大学时说自己有了女朋友,父母都是反对的,那时他很生气,现在再看,其中也有一定道理。
虽然再来一次也还是会生气就是了。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莫妮卡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为了帮你,我把积蓄花光,房子也卖了,现在居无定所。”
千夜一愣,吃惊地看着她。
莫妮卡面色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嘴角勾着浅浅的微笑看着他,眯起的眼眸似乎藏着狐狸般的狡黠,看着还有些可爱。
“所以,我以后只能带着两个孩子住在你家里了。你没有意见吧?”
千夜拳头紧了紧,觉得她不该在虞锦心墓前说这种话,还是笑着说。
他有些生气,认为这是一种挑衅,对亡妻的挑衅。
他觉得自己应该严词拒绝。
但是,人家的确帮了自己大忙,尽管他觉得这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
他再度想起虞锦心的遗言,心中一片悲愤,恨自己太过软弱又太过堕落,给了别人机会。
良久,他垂下眼帘,压抑着悲愤与不甘轻轻点了点头。
“随你。”
“谢谢。”
莫妮卡露齿一笑。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