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脸都没一个就算了,好歹对顾客耐心礼貌一点啊,刚才你都快把她吓哭了。”
莫妮卡从二楼走了下来——说是二楼,其实是一楼门面够高,请人额外搭建了半层夹层,做成复式结构,用作阅读休闲区域,还可以额外卖点速溶咖啡什么的,方便快捷,价格便宜,很讨一些没太多零花钱的小文青的喜欢。
她随手将一本《沉思录》扔到柜台上,冲着千夜没好气抱怨了一句,就像是老夫老妻一样。
千夜面无表情瞥了她一眼,心脏却是微微一颤。
这种该死的感觉让他很不爽,很多次喝了酒被她这么一喊,千夜险些将她认成虞锦心,下意识就伸手想要去拥抱她。
两人实在是太像了,无论是容貌,还是一举一动,以及说话的语气。
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千夜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现了错乱,其实自己根本没结过婚,生命中也未曾出现过一个叫虞锦心的女人。
他有点记不清为何自己对莫妮卡有那么大的抗拒。
也许是曾经发生过什么,但自己忘了。
这似乎是一个很合理的解释——
自己曾经深爱过莫妮卡,甚至已经决定好了要求婚,但是发生了一件自己忘记了的事情,这件事让自己对她产生了抗拒。
自己可能因为什么特殊情况导致了记忆混乱,或者失忆之类,千夜比较偏向于记忆混乱,这也能解释虞锦心的存在。
他觉得,自己很可能是把某本书或者电影什么,里面的夫妻生活当做了未来的模板,把莫妮卡代入了进去,然后因为那件事情将莫妮卡给换成了虞锦心。
这是个很合理的解释。
但是,千夜在自己的日记本上找到了虞锦心确确实实存在过的痕迹。
这种感觉很微妙,也并不陌生。
如果你曾经有过写日记的习惯,并且喜欢在日记里更多地记录心情,过了几年或者更长时间之后,再去翻看以前的日记,很可能会对日记里构建出的那个自己感到陌生。
你或许无法理解自己当时的心情,也无法回忆起当时的想法,甚至会觉得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
如果将那本日记烧掉,就好像亲手杀死了曾经的自己,连自己都不再记得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别人比你更加了解你自己。
他有过这种经历,面对日记里那个陌生的自己,他觉得很可怕,甚至怀疑自己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格,又或者自己被夺舍。
在这样的心情影响下,日记就变成了很可怕的东西,他烧掉了那本日记,甚至还不满足,翻出了自己更久以前的日记以及一些手稿,全部烧了个一干二净。
唯独有着虞锦心痕迹的那本,他始终保留,却也不敢再去接触,买了个保险箱锁了进去,将钥匙保存在发小那里,以防自己太过轻易地接触。
不过,这似乎也只是自欺欺人。
“看着我发什么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莫妮卡奇怪地问了一句,绕到收银台内部,伸手拉动椅子将他拖开,打开抽屉翻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
千夜回过神,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吐出口浊气。
没有回答,意识到自己又睹人思人,陷入胡思乱想,他不太敢再去看莫妮卡,视线下意识偏到了她刚才放在柜台的书上。
看清书名,他下意识便轻哼一声,满是不屑。
随后,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失态,转回头看了眼莫妮卡,对上她询问的眼神。
千夜耸肩摊手:“我只是觉得这本书的作者太过天真。”
“为什么这么说?”
“作为五贤帝的最后一位,我觉得马克思·奥勒留压根就是个凑数的。比四大天王有第五个还凑数的那种。”
莫妮卡稍作思索。
“你是在批判他没有继续古罗马的辉煌吗?”
“他还将禅让制变成了继承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总之,我觉得他是不仅是个废物,还是个伪君子。从他的书里也可见一二,更多的还是生与死的哲学对吧?一个皇帝研究生与死,他以为自己是嬴政吗?”
“嬴政的儿子同样葬送了帝国。”
“……我觉得你多少有点抬杠。”
“好吧,不聊这个。那你对明武宗又怎么看?”
“他爹也是个废物。”
“我问的是明武宗。”
千夜再度摊手:“我已经说得很明显了啊,他爹是个废物。”
明武宗的父亲,有两个值得称道的地方,第一是宫里第一深情——他只有一个女人;第二则是弘治中兴。
虽然说是中兴,但明朝武备松弛也是自他开始,也许是因为弘治就是文官集团自小扶持的皇帝。
明武宗上位之后,一心想要恢复武官地位,惨遭失败,他的父亲可以说是有很大责任的。
在千夜看来,弘治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天崩开局,但是完全成了文官集团的傀儡都没怎么反抗一下,那就是不可饶恕。
莫妮卡思考了一会,逐渐想明白了他的想法,不置可否笑了笑,意味深长看着他。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有趣。你好像对那些在史书上有贤名的人物多多少少都有点厌恶。”
千夜冷笑:“世有敢称君子者,多为小人。真君子自缚手脚是混不到那一步的,如果他混到了,那一定是不作为的傀儡,尸餐素位,仍旧不配称君子。所以,君子从来都只是谎言而已。”
“你真是太极端太悲观了。”
莫妮卡叹气。
“我不想跟你聊了,换个话题吧,午饭吃什么?”
“我又不做饭,你问我?”
“但你的话让我没了做饭的心情。”
莫妮卡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敲敲点点。
“所以,今天吃外卖好了,你想吃什么?”
“麻婆豆腐。”千夜秒答。
莫妮卡下了单,拿起《沉思录》放回收银台里的私人小书柜,又随手拿了本《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三部曲合订)回到二楼。
在靠窗的小桌前坐下,莫妮卡顺着书签翻开书本,将之放在桌面上。
摊开的书本上,磁条式可活动书签指着左边一页的最后一句:于是,我去了人间。
而右边的书页,则是一片空白。
窗外和风吹入,哗啦啦翻过右边的十几页纸张,尽是空白,莫妮卡看着那纸页翻飞,表情毫无波澜,对此早已心知肚明。
“真是的……我也很好奇后边的内容啊,为什么不把三部曲读完呢?”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再度拿出手机,给罗兰发去了一条消息:“你对马克思·奥勒留怎么看?”
马克思·阿勒留,罗马帝国政治家、军事家、哲学家,罗马帝国五贤帝时代最后一位皇帝。
在她拿到的那本《沉思录》上,破碎的文字片段之中,有一句加粗加大的话十分明显:死亡对于我们无足轻重,因为当我们存在时,死亡尚未来临;而当死亡降临时,我们已经不复存在。。
PS:这句话其实并非出自《沉思录》(另外提示:第171章)。
某种程度上,罗兰拿的就是他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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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的章节号,怀念我的一个朋友,251电酱,一个穿女装很可爱的男孩子(迫真),听说也是一个音乐制作人,在网易云可以听到他抽风的作品,可惜他的名字在B站已经被注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