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玉将一本书小心捧在胸口，提着装垃圾的袋子来到收银柜前。
千夜被她轻轻推了推，从半睡半醒间清醒过来，抬头看了眼面前略显拘谨的小姑娘，她轻轻抬了抬右手的袋子，里头放着一大团报纸，里头应该是裹着垃圾，还能看到两个应该是擦过什么东西的纸团。
那纸团很干净的样子，告诉着他，虽然并没有弄脏什么，但她还是很用心的打扫过了。
千夜觉得有些好笑，目光在她短袖下面的胳膊上扫了一眼，虽然有着纤细得让大部分女人羡慕的腰肢，但她的胳膊却是比大部分同龄的女孩要粗壮几分。
再加上她健康的肤色，以及每次出现都是穿着运动鞋，千夜判断她可能是学校里的体育生。
于是他接过书本吐槽了一句：“小小年纪的，看什么文学性小说。文学会使人变得不幸福的。”
说完，他瞥了眼书的封面：《他的国》。
他又挑了挑眉：“当我没说。”
这本书的作者他曾经也很喜欢，是个风评比较两极分化的家伙，但不得不说这人还挺全能的，当过歌手、赛车手、小说家、电影导演、演员……并且都取得过不错的成绩。
印象中唯一一个类似的人物，似乎是写《如果猫从世界上消失》的川村元气，因为很喜欢砂糖（佐藤健），他以前将改编的电影看过很多遍，不得不说，这家伙写的小说真让人想不到他原来还是个格斗选手……
等会，好像又记错了什么。
啊，对了，不是川村，而是须藤元气才对，这家伙似乎拿过格斗冠军，组建了机械舞团WORLD ORDER（代表作《have a nice day》，就是原计划剑圣舞蹈出处的那个），还当选了国会参议员。
难道牛逼的人是真的干什么都牛逼么？天赋这种东西真是太不公平了，如果真的有上帝什么的，还真想给他一刀宣泄一下败犬的愤怒啊。
千夜如此愤愤不平地想着，随手将手中的书本翻开，直接翻到最后几页。
他当年也很喜欢这本书来着，尤其是结局的部分，让他回味许久。
「为什么非得去创建一个乐队来指挥，而不是去一个创建好的乐队当指挥呢？」
看到这句话，千夜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是人生的妥协与将就，还是理想的一步步慢慢腐朽，千夜不知道作者想表达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好笑。
这让他想起某个靠收购来壮大的公司，这家公司虽然在很多领域都是巨头，但是在这些领域的支柱产品似乎都不是他们自己的原班原创。
钞能力的确很厉害。
不过，如果是他自己的，大概宁可一辈子一事无成，也不想去别人的乐队当指挥吧。
如此说来，似乎很多传奇乐队都是校园时期就已经组建，从兴趣到职业再到国际传奇的，反而那些后来一群专业人士在专业企划下组建起来的乐队，似乎都没有达到过他们的高度。
比如……披头士？
算了，千夜虽然也喜欢音乐，但对这些还真没多少具体了解，可能他对音乐的喜欢比较纯粹吧，不像媒体一样，总喜欢去挖一些成名人士的八卦之类，却很少专注于音乐，偶尔提起，也无非是因为利益，说不定还得睁着眼睛说瞎话或踩或捧，长篇大论胡扯一大通。
他继续往下看。
「路灯映照下橘色的雾气又包裹住了大地，左小龙加快了速度，突然间。后面有一个光点，逐渐追近……光芒越追越近。左小龙的额头渗出了汗水。左小龙心想，妈的，老子一定要甩了你。」
他轻轻叹气，这话让他想起鲁迅那段发光发热的话，他不知道作者有没有这个用意，但结合映像中前面的内容，很难不让人怀疑。
「等他睁开眼睛，那灯光已经在他的身后了……左小龙心想，不是人啊……萤火虫的光芒熄灭又亮起。左小龙附在它的光芒边上。轻轻说：你能发光。你应该飞在我的前面。」
令他印象深刻的话出现，至此，小说结束。
说起来，这段在迷雾中骑摩托离开镇子寻找新生的内容，似乎有点作者另一本书《像少年啦飞驰》的续作的感觉。
又或者……《光荣日》？
管他的，这家伙写书总给他一种没头没脑的感觉，还是不要想太多的好。
但真的能不多想吗？
千夜合上书页，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种没头没脑的荒诞感，让他想起了《爱丽丝梦游仙境》，一本写给小孩子，但要长大了才能看懂的书。
这个作者在荒诞上的功力，应该是不如《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也许他专注于写书的话，也可以取得如此成就也说不定，但可惜的是这作者写书是为了赚钱赛车。
用他的话来说，赛车太烧钱了。
也许这就是他拿了赛车冠军后就不再写书的原因吧，梦想已经实现，终于不用再痛苦写书了。
千夜再度想骂娘，视线偏移到大门口的推荐柜台上，他自己写的书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但销量却少得可怜。
开书店是梦想的最大原因，其实就是想卖自己的书。
好想这些牛逼的天才全都去死啊。
“三十二块，塑料封皮都没了，就收你三十块好了。”
他有些垂头丧气地说了一句，连扫码在电脑上出货都懒得动一下，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虽然之后清理存货和账单会有些麻烦，但……就当骗自己，这些天才的书销量减一好了。
反正我才是老板，又不是店员，就算出了什么问题，还能有谁罚自己工资不成？
千夜如此意淫着，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燕玉看着老板傻笑，感觉这个平时对他凶巴巴的老板更可怕了一点，斟酌了许久想要反驳的话又不敢再说了。
道了句谢，她甩下两张纸钞，逃也似的抱着书离开了。
“你是不是又吓唬她了？”
莫妮卡捧着童年三部曲从楼上走下，没好气敲了敲千夜的脑袋。
千夜如炸了毛的狸花猫一样跳起，眼神闪过一丝凶狠，又很快按了下去，再度有气无力坐了下来。
“放你妈的屁，老子是那种人吗？老子以前可是当老师的。”
【可你是因为没有师德才被开除的。】
莫妮卡心中吐槽一句，转身拿起扫把开始打扫卫生。
“这么早打扫干嘛？”千夜问。
旁边的初中晚上九点左右才下晚自习，到时候一些走读生说不定会来买书，他们一般九点半才关门，可现在才下午五点。
“你是觉得我碍眼吗？”莫妮卡没好气问。
“随你喜欢。”千夜趴回桌上，懒得跟她废话。
“别趴着了，准备一下，今天提前关门吧。”
“为什么？”
“罗兰他们高中明天早上放假了，不过今晚体育场有个晚会，我想提前带他们出来去看看，顺便一起吃一顿大餐，在江水一号上预定了六点的餐位。”
“又是茶博会？那破晚会有什么好看的，尽是无聊的节目，还要听半天官腔废话。”
“有人给了我几张票，听说请了罗岚很喜欢的歌手明星。”
“哦。”
千夜站起身来，虽然没啥兴趣，但……
想起高中毕业那年夏天，因为各种原因错过的那场演唱会，千夜觉得自己还没阴暗到因为自己有遗憾，就要打着光明正大的招牌让别人也有遗憾的程度。
《直到世界的尽头》，也《好想大声说爱你》。
或者《好想大声说爱你》，《直到世界的尽头》。
这种浪漫大概不能复刻，但也只是自己才注意到的浪漫而已。
【哼，小年轻吃得了什么细糠？】
没来由的，他不无得意的想，嘴角又勾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