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获新生，跟所有人都一样，赵邦也很高兴。
但他高兴的重点不在于新生，毕竟干特工的，早就做好了去死的心理准备，干得久了，心理压力很大，身体也很累。
死亡到来前的那一瞬间，反而可能会有一种解脱感。
他高兴的是，上头居然给他批了一个假期，都不用先回去述职汇报，直接就打了笔奖金过来，批准他在卡诺镇原地度假。
说实话，感觉挺不真实的，他甚至都怀疑自己并没有重生，而是死后进了什么极乐净土。
但几年的特工生涯下来，赵邦学会了一件事，该傻的时候就傻，想多了往往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诞生新的问题。既然无法反抗，不如躺下好好享受。
所以今晚他决定出来玩玩，偶然间看到啤酒免费的广告牌，就顺着指引来到这家夜宵店。
座位早已坐满，但老板找隔壁饭店借了桌椅，在门口的路面上摆了几十张桌子。
这谁不得给个大拇哥？
所以赵邦决定，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要了个座位，点了条性价比很高的烤鱼，一百块不到，三斤的分量。
主食、烧烤什么的，全都不要，一口烤鱼一杯酒，喝了个爽。
赵邦的酒量不错，因为是特工，难免参加酒局，酒量都是挑选过的。
但他以前其实不怎么敢喝酒，因为他其实有点酒瘾，尤其是以特工的身份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想喝酒解压又怕误事，憋得很难受。
好不容易放了个假可以随便喝，三十块钱一升的扎啤，烤鱼才吃了一半就已经一个人闷头喝了五扎。
肚子喝撑了，去上个厕所回来，靠坐在椅子上，他摸着肚子打着嗝，感觉无比的惬意。
之前喝得有点急，他打算缓一缓再继续。
酒瘾得到一定的缓解，职业病便又开始发作，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视线从一桌又一桌的客人身上扫过，他在心中一一记下这些人的特点，暗自分析他们可能的职业，同一桌的人际关系等，最重要的是，提前分析出哪些人可能对自己有威胁，甚至哪些人可能藏了武器。
一圈看下来，他得出的结论是，方圆三十米之内，他可以横着走。
仅限可视目标。
他有些得意地端起酒杯，心想看样子喝点酒好像也没什么，并没有影响到自己的判断力。
美滋滋喝了一口，霸气绝伦（自以为的）放下酒杯，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又因为职业病摸出手机，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扫了一眼，眼角不经意间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他收回之前的判断。
将三十米的范围缩减到了……呃，好像人家一根筷子扔过来自己就没了，没有计算的必要。
他摸着下巴思索几秒，长叹一声拿着杯子站起身，一边嘀咕着一边走了过去。
“干了这行真就是一辈子都不得轻松的劳累命啊……”
片刻之后，赵邦将杯子轻轻拍在桌面上，在千夜对面坐下。
“真巧啊，又遇到了。你一个人？”
熟悉的自来熟画风。
千夜眉头微皱，他其实并不喜欢自来熟的人，之前是起了玩心，现在他只想安静。
“总不能是一条狗吧？”
千夜不冷不热回了一句，心中祈祷这人识趣点快点滚。
但他初次见面时的热情让赵邦有了错误的判断，他并没有展现出千夜期待的那种带有疏远感的礼貌。
赵邦爽朗一笑，将自己的杯子倒满。
“你真幽默，来，碰一杯，庆祝我们都逃过一劫。”
千夜看了眼自己的手，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故意拖得很慢，让赵邦等了足足半分钟才举起杯子。
轻轻一碰，赵邦十分豪爽，近五百毫升的大杯啤酒被他一口喝干。
近十五公分高的杯子，千夜的杯子里液面却是只下降了三公分左右。他放下杯子，一句话也不说，拿起一串烤肉大口嚼着，完全不是肚子撑了的样子。
两人都是来自夜国，以夜国的酒文化来说，这可以说是很不给面子，只差明着说“不熟，别来沾边”了。
赵邦仿若未觉，继续找话道：“你打算什时候回国？”
“不知道，看情况。”
千夜心中暗骂，开始思索如何给他一点教训，顺便敲打一下他背后的势力，以免他日后又有事没事跟自己“巧遇”。
赵邦见他谈兴不高，似乎还有意驱赶自己，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摆出副悠闲姿态，目光移向别处，继续装傻的同时，暗自思考着原因。
在已经假定千夜是个相对热情，至少不冷漠的人的情况下，原因自然是思考不出来的。
沉默了一会，赵邦决定降低问题的目的性，试着进入闲聊状态——反正现在也没有任务，就当先熟络一下关系，方便以后行动了。
“真热闹啊。”
看着二楼的露台，他感慨一声，又做出突然想起什么的表情，回过头来俯身凑近，摸出烟盒自己叼了一根，把烟盒递了过去。
“对了，你之前不是有个女性朋友吗？”
说着，他挑了挑眉，将“女性”二字说得很是暧昧。
“怎么不见她人啊？难不成被甩了？”
千夜心说你这什么脑回路，异性朋友难道就只能是往情情爱爱那点破事上发展吗？
他接过烟点上，深吸一口吐出，不耐烦摆了摆手将烟挥散。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就随便问问。”
赵邦再度转头，看向露台。
露台边缘站着两对疑似小情侣的男女。左边的一对聊着天，欢声笑语，看上去关系很好，也许已经进入热恋期。右边一对看上去就生疏许多，男方似乎在竭尽全力找着话题，说话时僵硬地舞手弄脚，他的聊天技巧应该比较烂，女方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但不管怎么说也还是愿意听的，男方如果有那个意思的话，大概率能成。
“真好啊。”
赵邦不禁又小声感慨了一遍。
想着，自己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天，过上轻松的日子，脑细胞不用再因为任务快速死亡，最大的烦恼只是如何追女孩子。
如果真的有的话，那时候自己应该已经快四十了吧，夜国特工的最早退休年龄是三十五岁，退得太早的话退休福利很少，他计划中的退休年龄就是四十。
到了四十岁，还有心思去把妹吗？
就算有……该把十八岁的老牛吃嫩草，还是三十多岁快到更年期母老虎呢？
淦，突然好想辞职，就算不能辞职，离开这张桌子，随便找个妞调下情也好啊，如果能有一夜情那就更棒了。
但是。
赵邦依依不舍收回视线，看向千夜，他的目光有些冷，赵邦醉意微醺进入感性状态，已然懒得去想原因。
这就是自己选择的职业啊，他心中叹气。
忍不住想，如果真的有造物主之类的存在，人类一定是祂最失败的产物。
在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去学习天高地厚，甚至还要对一无所知的未来提前做出选择和准备。
在有了相对完整认知的时候，又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是权利，不是权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