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派出所。
一间审讯室，之前与虞锦心说过话的中年警员推开大门走了出来，毫无表情的面色立马变得凝重起来，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带着守在门口的徒弟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旁，点上一根烟深吸一口。
“怎么样，刚才那边有消息吗？”
徒弟摇了摇头。
“师父，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吗？”
“这小子跟个老油条似的，不好审啊。”
中年警员长叹一声，脸上满是疲惫与无奈。
徒弟也暗自叹息，他自然知道师父在头疼什么，这次的案件太过特殊，严格来说应该归英灵殿管，但为了不打草惊蛇，英灵殿那边把事情先扔给了他们。
如此，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审讯过程中他们有很多话都不能明说，只能不断暗示和诱导，希望范子炎主动透露相关信息，但又不能做得太过明显，以免引起范子炎的警觉。
看上去有些矛盾，让人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
那是因为警方和英灵殿全都不清楚，范子炎在这次事件中到底扮演的是一个怎样的角色，他的主观立场又是什么。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范子炎跟这件事肯定脱不了关系。
“这帮该死的疯子！”
想到幕后蠢蠢欲动的腥风血雨会，年轻警员忍不住骂出了声，最近就因为这事一直加班熬夜，身体累得不行不说，前几天说好的约会也不得不鸽了，搞得女朋友都开始跟他闹脾气。
更重要的是，之后的事情很可能还关系着云城安危，一不小心就要死不少人——关于腥风血雨会的作风，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们一旦搞事，死上百八十个人都算是小打小闹。
就跟他们组织的名字一样，对血腥与暴力的追求是极致的简单明了与粗暴，用病态来形容都实在太过保守温柔。
“C组呢？他们在现场有没有什么发现？”
中年警员掐灭烟蒂又点了一根，表情缓和了不少，但语气却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样子。
“暂时没有任何发现，附近的所有监控也都没有异样。”
“他们总该会盯着，现场附近就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吗？”
“没有。”
“……”
两人沉默下来，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中年警员默默抽着烟，此时已经是第三根，目光深邃望向窗外远处，不知道想着什么，徒弟只能站在一旁等着师父有新的行动，等了一会觉得窒息，从口袋中摸出为师父准备的香烟，自己也点了一根。
他并不会抽烟，刚从警校毕业不久，他还没到需要用香烟来提神解压的那一步，至少这次的事件之前还没有。
本来还还以为能坚持得更久一点的，看样子也就是现在了，也不知道女朋友之后发现自己抽烟，会不会又跟自己闹脾气。
算了，反正感觉也走不远了，徒弟懒得去想女朋友的事，只要自己还在做警察，分手大概就是迟早的事情。
如此，不断的咳嗽中徒弟抽了半根烟，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师父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徒弟拿出手机一看，师父又把视线收了回去。
屏幕上显示着“赵婶”两个字，是他所住的那个老旧小区的邻居。
徒弟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将电话接通。
几秒后。
啪嗒——
手机掉在了地上。
师父皱眉转过头，却见徒弟满脸错愕与震惊，呆了两秒，又逐渐转为焦急，拔腿就往外跑。
“等等，你干嘛去？”
师父一把拉住他，厉声质问道。
“师父，我、我家出事了，我得回去看看！”徒弟声音里带着哭腔。
师父敏锐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沉声道：“你冷静一点，出了什么事先说一下。”
“我家煤气罐好像炸了，我女朋友可能在家里。”
徒弟挣扎着想往外跑，师父闻言手上的力气一松，凝眸注视着徒弟狼狈跑远，拐弯消失在走廊里，他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立马也拔腿跑了起来，边跑边喊道：“快！B组紧急集合！”
半个小时后。
老城区，楼房平均不超过七层的一个老旧小区里，几辆警车将小区主要通道堵住，荷枪实弹的武警目光警惕地把守着通道与最佳视野点，不少好奇的居民隔着一定距离观望，指点议论着什么。
有记者想闯进去拍照，却全部都被警察给拦了下来。
虽然他们自称城郊派出所，但看着这夸张的阵势，这些无冕之王到底还是没有胆子叫嚣，在手持霰弹枪与冲锋枪的武警注视之下，怂得跟孙子一样礼貌点头退了出去，犹豫一番之后，跟周边居民随便问了几句就快速离开。
这绝对是个大新闻，但一个出动十车武警的大新闻，他们可不敢硬抢头条首发。
小区内部深处，一栋老旧楼房之下，师父目光叼着根烟仰头望着坍塌了一半的楼房，目光冷冰地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一旁跪坐在地，面对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无声哭泣的徒弟，纵使他见惯了生死，甚至见惯了牺牲，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想了想，他觉得自己或许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徒劳，抬手轻轻在徒弟肩膀上拍了拍，沉声道：“这不可能是煤气罐爆炸能产生的效果。”
悲痛的时候，人是需要发泄的。
但有些事情它发生的很没道理，如果是地震，你只能自认倒霉，最多抱怨老天，如果是煤气公司的问题，你可以把他们告到法庭，但也仅此而已，但如果是人为，你的发泄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或许他唯一的好运就是，他是一个警察，可以光明正大地亲自复仇，而不用像普通人一样等待，看着别人去处理犯人，全程几乎像个无关人。
虽然原则上来说他不应该说这些，但谁让他叫自己一声师父呢？
赵德无奈地叹了口气，再度抬头望向楼房的坍塌处，那里的火依旧没有灭，熊熊燃烧的烈焰冒着黑烟，使得正下着雪的灰蒙蒙的天穹更显昏暗了几分。
真是让人感到压抑啊，他想。
不知道自己的傻徒弟还能不能见到明媚的阳光。
或许自己也够呛吧？
赵德转头，又有警笛声靠近过来，他冲着戒严的武警招呼一声开始收队。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继续待在这里已经没了意义。
给曲斌打了个电话，赵德强拉着徒弟离开了这里。
令他感到有些羞耻的是，在离开的时候，他透过车窗看着那燃烧的大火，心中竟感到了些许轻松。
因为这意味着腥风血雨会开始按捺不住他们的嚣张气焰，英灵殿也可以更多插手，不必在意打草惊蛇了。
他莫名想到外网的那些评论。
到底是谁尸餐素位呢？
他不觉得自己有愧职责，但这样的现状让他感到很无力，甚至隐隐有些愤怒。
用千夜的话来说就是：这些所谓的英灵，说到底都只是些死人罢了，凭什么还要在现代搅风搅雨呢？
同样是爆炸，普通人作案必留痕迹，但英灵作案，只凭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是谁通过怎样的方式做到的。
他突然有些后悔激起徒弟的复仇心了，或许自己应该让他以为是煤气公司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