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等等我,我跟不上!”
“太慢啦,加油,快来追我呀。”
公爵府的草地上,一男一女两名孩童正前后追逐欢声笑语着。
名为哈雷·伦道夫的小男孩像条跟屁虫一样跟姐姐身后,而他的姐姐,凯伦娜·伦道夫也会不知倦怠的陪他度过美好的游戏时光。
“追不上我的人是小狗,嘿嘿。”
“我不想当小狗,我一定会追上你的!”
生在伦道夫家族,他们并不像其他贵族子嗣那般争锋相对水火不容。
没有人告诉他们要成为什么样的高贵姿态,没有人逼迫他们走上不想走的道路。
在这里,在伦道夫公爵府内,凯伦娜和哈雷是自由的。
他们不需要烦恼什么,只需要做好自己,表现出一个孩童最天真无邪的样子就够了。
“抓到你啦。”
小小的哈雷抓住比大他一岁的姐姐的衣角,脸上洋溢着小太阳般灿烂的笑容。
“可恶,姐姐竟然被你抓到了!”凯伦娜装作很不甘的样子,但她又用很小的声音说,“其实是我让你的。”
就在这时,一名英俊挺拔,年龄不过二十五的男子来到走廊,向草地的姐弟两放声呼喊:
“凯伦娜,哈雷,休息时间到了,该练剑了。”
“知道啦爸爸!走吧哈雷,我们一起去练剑。”
小哈雷低着头,神情落寞下来,“可我想成为魔法师,这样就能保护姐姐了。”
“难道你就不能同时成为魔法师和斗士吗?说不定你其实在这两方面都很有天赋哦。”女孩拉起他的手,“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成为大魔法师的!”
被姐姐许以光明的未来,男孩眼中重新闪烁明亮的色彩,如同熄灭的星光之火被重新点燃,耀眼无比。
“嗯!”
姐姐从来不会说谎,小哈雷如此坚信。
……
“小时候的凯伦娜和哈雷关系很好,甚至可以说是这世上关系最好的一对姐弟。”
亚尔曼公爵站在落地窗前,将记忆中伦道夫姐弟的美好童年娓娓道来。
他凝望着窗外的草地,就像十年前他所做的那样,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在草地上无忧无虑地玩耍。
伊萨站在亚尔曼旁边,通过他的讲述在脑海中勾勒出小凯伦娜和小哈雷玩鬼抓人游戏的画面。
“那他们现在的关系呢?”她问。
“淡得像陌生人。”
“为什么?”她接着问。
“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父亲的死导致的。”
“那你父亲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慈祥的,和蔼的,远比我更适合当父亲的人。”
伊萨默然。
从凯伦娜得知消息后的反应来看,她肯定不会是主动破坏姐弟关系的主导者。
所以问题的源头只能是哈雷·伦道夫。
如果说是年龄增长导致的关系冷淡,那也不至于要对亲姐姐下死手。
可又是什么样的原因会导致小时候的哈雷走上现在的歧路?
祖父的死?
伊萨并不知道哈雷的过去,更不知道他与祖父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情感联系,所以不好下论断。
这个问题的答案凯伦娜应该知道,但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让凯伦娜振作起来的办法,现在又拿这个去问人家,这不伤口上撒盐么。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自己的儿子?”
亚尔曼公爵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发配边疆。”
“那你还真是无情,让自己儿子去送死。”
“为了人民而死,这并不是无意义的事。”
“即使你口中的人民正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所以我才会选择凯伦娜成为继承人。”
伊萨静静看着这个冷酷而理智的男人。
他早已将生命的全部投入到自己的理想当中,如同巨大舞台剧中,无数重复人偶中特立独行的一个。
倘若时间能重回到中毒那天,他肯定不会再把手中的权力交给一群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吧。
宁愿燃烧全部生命,也要将理想的天堂维持到彻底崩塌的那一天。
亚尔曼·伦道夫,远比伊萨想象中有魄力。
突然,亚尔曼剧烈咳嗽起来,他拿出胸前口袋中的毛巾擦拭血液,看起来就像个命不久矣的癌症晚期患者。
伊萨只是看了一眼便说出结论:
“毒素已经渗透到你的五脏六腑,不出意外的话,你的生命周期只有最后一年了。”
“最后一年吗……那还真是漫长,对于活了上千年的不老魔女而言,这段时间眨眨眼睛就过去了吧。”
伊萨没有回答他,回答了也没用。
只有真正切身体会过时间的漫长,才能明白它的伟力。
滴水能够穿石,更何况时间的河流冲刷心灵呢?
任何坚若磐石的心灵,在流动的时之水下都会变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不老魔女,也不过是行走在河边,拨弄着河水的小女孩罢了。
“你们一家都是怪人。”
良久,她说出了自己的评价。
……
卧室中,凯伦娜将房门紧锁,一个人缩在被窝里低声抽泣。
此时此刻,她不再逃避孤独,而是选择接受孤独。
倘若伤害旁人像一把刀划过她的心脏,那哈雷的所作所为无异于将心脏砍成两半。
那个小时候总跟在她身后的跟屁虫,嘴里叫嚷着“姐姐”“姐姐”的小男孩,如今却变成了想杀死她的刽子手。
之所以会做那个噩梦,是因为自己早就察觉到事情的端倪却不敢面对吗?
“哈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凯伦娜紧紧抱着枕头将脑袋埋进去,巨大悲哀填满了心灵的缺口,止不住的泪水满溢而出将白色羊毛沾湿。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让她即便抛弃生命也要保护的,那只能是那些在乎她的人。
她没有伊萨那样无所不能的魔法和永恒的生命,自身实力也孱弱不堪,想守护珍视之物,唯有站在所有人的前方,化作城墙竭尽全力挡下所有苦难。
可,她所在乎的,她所爱之人,竟然在背后向她亮出了匕首,试图置她于死地。
“我们……难道不是家人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
如今,凯伦娜心中最后的侥幸业已溃散。
从现在开始,除她以外已经没有人能挑起公爵的大旗了。
无论哈雷有多么精明能干,犯下弑亲之罪的他必不可能再成为公爵。
她,没有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