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去的轻轨上,天气是那么明媚,明媚到像是一个拙劣的摄影师将饱和度调到最高一样。
“互相依靠吗?”
我看着轻轨外的,纵横交错的电线与高楼大厦。
这座城市对我来说切实过于寒冷了。
……
我们回到了那里。
在寒冷坚硬的城市里骑行,像是偷盗般小心翼翼的挥霍着青春。
街边的艺人我们会偶尔驻足观看,几分钟或是十几分钟。
但是,时间不可避免的流逝着,划过我的手指,流下了寒冷的……令人窒息的痕迹。
“该说再见了。”我们站在车站前的世纪钟,看着刚好六点的时针分针,我从她灵动的眼睛里看出了恋恋不舍,与对现实的无可奈何。
“该说再见了。”我叹了一口气。
旁边,钢铁做的解放桥挤满了晚高峰的车流,嘟嘟作响,分外聒噪。
河的尽头,地平线不可视的那一小段平地,被游船,车流,四周高楼的灯光……那些金黄的,又或者是红色的光,组成了一副流光溢彩的画卷,很美,美到令我不想说话,或许是因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那种更深刻的,心镜上的悲伤吧
……
“再见。”
……
“送我回家吧。”她突然叫住了我。
我看了看时间……似乎还有一点空余。
“离着远吗?”
“不远。”
“好啊。”
……
一路上,沉默犹如一面如镜子般的湖水一般,除了偶尔对视以及她细微的呼吸激起的涟漪外,只剩下了清澈的悲伤。
她的家住在中学附近。四周能看见来来往往穿着校服的中学生,嬉笑着。
我们只感觉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人的处境悲欢各有不同,但我只觉得聒噪。
送她到小区前,我看见她眼中有一些失望。
“再见。”
“嗯……再见。”
在我转身,准备离去时,她最后又叫住了我。
“如果以后联系不上我了,请你记住我。”
“好的。”
我没有过分打听她的过往,就像我也不会告诉她我的痛苦一样。
……
时间流逝的很温柔,缓慢,想温热的沙滩一样绵密而令人舒心。
我们还是那样,抽时间,想尽一切办找时间去演出,然后把挣到的钱挥霍一部分,积攒一部分。
我常常想到,要是能一辈子这样,也不错吧……我不想管什么就业,考学,什么结婚,生子,我只想一直一直和她持续下去。
但她眼神中却充满了愈发浓厚,如胶水版的,稠密的忧伤。
在和她认识一个月后,我们演出结束后,在离古文化街不远的一个餐厅里庆祝——其实也没什么可庆祝的,只是单纯想要纪念一下吧。
“谢谢你。”她一边喝着杯子里的粉色液体——应该是起泡酒一类的,一边说到。
“是我该谢谢你。”
我低下头,有些尴尬。
……
她也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拨片。
“这段时间我很开心”
她的声音略微有些发颤。
“明天,我可能要走了……我家长要带我去衡水补习,想让我放弃音乐……”
“我不想放弃,我想和你待在一起……但……”
她哽咽了。
“我也一样,但……”
我想安慰她,但发现我嘴里充满了哭泣前的苦涩。
“我等你回来。”
“嗯……”
再次抬头,我看见的是一个破碎的少女,满脸泪光,灵动的眼神此刻只剩下了令人怜惜而痛苦的忧伤。
……
我们终究还是离开了,在临走前,我们手牵着手走在路上,我感受的到她温热的手掌上柔软。
“你手真凉啊。”她强迫自己笑着说出这句话。
“哈……哈哈,确实。”
……
送她到楼下。她把吉他送给了我。
“这个……大概率要被家长卖掉,你帮我留着吧。”
我接过琴包,点了点头。
“再见。”
“再见。”
我拿着琴包,准备离开时,突然,感受到温暖的感觉逐渐从后背传来,肩膀上感觉到一些冰凉的湿润。
“我不想去那里……真的不想。”
“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沉默着,痛恨着自己的无力。
……
但我们终究分开了。
回到家前,我把吉他放在了楼道里,但愿没人能拿走它。
我回到了学校,久违的没有请假。
推开教室的门,第一秒就感受到了数十双眼睛看向我,狐疑,嘲笑,戏谑,轻蔑,各种情绪混乱的炖煮在一起,灌入我的视觉中枢。
“哟……你还来上学啊。”老师瞥了我一眼,嘴角上扬。
“你好久没来上学了,我就没给你留位子。”班主任指了指那个空空的位置,没有桌椅。
“你站在那里上课吧。”
……
“哟,这不是小天吗?干嘛去了。”
旁边的那个男生讥讽的看着我,那个体育生。
我此时记住了他的名字,他叫孙嘉泽。
……
我桌洞里的东西都被清空了,他们删除了我的印记,但是唯独留下了对我的恶意。
第二节课,我把桌子和椅子搬回位子上,老师就立刻走过来。
冷冰冰的告诉我。
“你最好解释一下,你这些天到底是去干什么了,是真的生病了吗?”
世界对我充满恶意,我什么都做不到。
难道就这样了吗?
我站在办公室里,寒冷让我的思维都僵硬了,又或者是对我自身的保护。
……
老师的咄咄逼人,让我有些害怕。
我此刻,与那风中浮萍有什么区别。
突然,在远处,透过如牢笼般的铁窗,我看见了一个背着吉他的女孩,我以为是原,但结果是另一个女孩。
……
我被老师勒令回家跟家长核对请假假条,我知道,如果核对完了之后,绝对逃学的事情会败露的。
……
站在家门前,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吉他的噪声仿佛还环绕与耳边,我看向那楼道角落里的吉他。
“是想默默无闻,带着遗憾过完我这注定不成功的一生。”
“还是在燃烧一次吧。”
……
我背着吉他,骑着自行车飞奔向车站,一边用微信问小夏姐。
“小原走了吗?”
“小原还没走吧!应该还在车站。”
小夏姐给我发微信说到。
“你要英雄救美吗?”
“是的!”
风声很大,很冷,手指越来越僵硬,我感觉我的脸在被风干,如同腊肉一样。
“再快点,再快点,再快点,再快点!”
手机突然震动了,我家长在给我打电话,老师也在给我打电话。
但是顾不上了,我的脑海中只有再快一点,找到你,带走你。
太荒唐了,太疯狂了,我带着必定而来的后悔与恐惧,冲向未知。
至少我在死前,回忆起这一幕,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