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你的皮肤材质和质感跟上面的梦中人1.0的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因为你脸上化了妆，我绝对一眼就能发现！”格子衬衫小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了一个放大镜，对着白雨的脸仔细研究了起来。
“呃，不是，你……”白雨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本来以为只是找小哥问问事儿，没想到小哥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说我的皮肤和伴侣机器人的一模一样？
“喂，怎么说话的，你看你说得像话吗？”蓝璐站起身推开了衬衫小哥拿着放大镜的手，更换位置坐在了白雨和衬衫小哥之间，把白雨护在身后。
衬衫小哥这才意识到了刚才的行为是多么失礼，连忙低头致歉，确实，你说人家女孩子的皮肤跟百分之百内置了“伴侣”功能模块的机器人一模一样，还拿着放大镜仔细看人家，这实在是不礼貌。
“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还是很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姐妹皮肤好棒，怎么保养的？”衬衫小哥挠了挠头，好奇心驱使着他必须把问题问出来，“在我的经验里，这种皮肤只有一出生就从来没有经过任何的风吹日晒、也没有用过任何酸碱性较强的洗护用品，纯天然长大的人理论上才拥有。”
“而且即使这样，这位小姐的皮肤也太夸张了。哪怕是我上述所说的纯天然人类的皮肤，也难以做到相似的效果。因为她的皮肤简直就像婴儿一样娇嫩，这是只有透明质酸材质才能支撑起来的结构，现在我想明白了，可能上面的机器人就大量使用了透明质酸和某种无机硅胶材料的复合材料。”
这里衬衫小哥所说的透明质酸，其实就是各种化妆品和某种成人用的小雨伞经常用到的材料，玻尿酸。它原本被发现在哺乳动物的胎盘和脐带里，是一种极其坚韧、富有弹性的天然高分子材料。在人类的幼年期，还有大量的玻尿酸留存在婴幼儿的肌肤里，这也是为什么小孩的皮肤十分娇嫩富有弹性。
而这位小哥的确不是一般人，仅仅通过这一点，就判断出来白雨的皮肤一定有什么秘密。
衬衫小哥所说，其实知识面还算广的白雨也心知肚明，只不过之前完全没有想过，现在经他提醒，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层破绽。
她现在的身体并非一出生就有的，而是凭空变出来的，她之前那具身体的肩周炎、近视、腰椎间盘突出之类的小毛病，一换身体就都没了。那么这新的身体显然没有先治病再改造那么复杂，而是直接用疑似魔法的东西制造出了一具新的身体。
这新的身体显然不会有各种积累下来的慢性疾病，所以日常成长和生活对皮肤造成的各种损伤、留下的各种痕迹，也理所应当不会存在。
也就是说，此时白雨的皮肤，完全就和出生后几个月的婴儿一样溜光水滑。如此一来，只要稍微有一些医学知识的人就能看出来她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那么看出来不对劲又能怎样呢？白雨陷入了思考，那些与超自然力量有关的人，会不会以这个为突破口，抓出来她这个有枪没弹的魔女？
“那又如何？”还没等白雨想完问题，蓝璐就皱着眉头质问道，从那些机器人走上台前开始，蓝璐就进入了警觉，现在她会认真对待任何一个接近她们的人。
“嘘嘘——”衬衫小哥把手放在嘴唇中间，示意蓝璐小声一点，刚才这边发生的小小争执动静略微有点大，虽然没有影响到此时展台上的美女主持人绘声绘色的讲话和展示，但周围一圈的人已经有不少人频频向这里偷来目光了。
“我最近在调查，调查这些梦中人，我总觉得它们有问题。”小哥轻轻挥舞了一下手中的草稿本，然后说道，“这些梦中人从一宣传我就开始感觉到不对劲了，这种技术不太像是最近几年的科技水平能做到的，而且这个产能也太吓人了。”
“你调查出什么东西来了？”蓝璐左右看了看，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看到白雨被人搭讪，有点失态了，于是压低了声音，继续问道，虽然声音柔和了一些，但其中质问的意味仍然不减。
“呃，其实我也没调查出什么东西来，只是觉得不对劲，你看啊，她们这么多伴侣机器人，行走步态和真正的人类一模一样，这其中对于关节部分的精细编程和设计太科幻了，而梦之魔法公司成立才不过两年，居然就能搞出这种东西？”
“说重点，别扯技术问题。”蓝璐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喋喋不休的样子有点让人不耐烦。
“没事儿，你继续说，你应该在这个领域的技术问题上有所研究吧？”白雨插话道，她还真就想听这人扯一扯技术问题，如果衬衫小哥说得是对的，那么不也能从侧面佐证这些机器人的确有超自然的力量比如魔法来辅助制造的。
这么一来，也就能搞清楚悲风究竟从哪个角度对这些机器人动了手脚。
“其实，我也不是这个领域的专家……”听到白雨说的话，衬衫小哥与白雨对视了一瞬间，他突然像是丢了魂似的发起了呆，过了好一会儿，才挠了挠头。
“啧，浪费时间。”蓝璐把头转向一边，小脸蛋气鼓鼓的。淡紫色的眸子在白雨身上扫来扫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是，经济啊，我是学经济学的，这种东西明显不经济。”衬衫小哥仿佛脑袋旁边冒出来一个灯泡似的，灵机一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忙说道。
“你继续说。”白雨来了兴趣，因为她也是经济学专业的，不过现在肯定没法儿拿到经济学的学士学位了，至于为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这种东西不经济，一点也不经济。你想一下，这种伴侣机器人，先不论实现台上那些机器人效果背后的高新技术到底现不现实，我们就假设这些关于人形机器人的重难点技术都突破了，那么开发这么多技术，一定成本巨大，对吧？”衬衫小哥见终于有人愿意听自己说话了，于是也就打开了话匣子。
“没错，所以这个梦之魔法公司一定需要提高价格来平摊成本，否则公司经营就亏麻了。”白雨点了点头，代替衬衫小哥说了他想说的话。
“对对对就是这个！”衬衫小哥面露惊喜，颇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但是你看，这种伴侣机器人，它最终实现了什么功能？无非就是女人而已，用巨大的成本和高昂的价格，最终实现了一个定位很尴尬的商品，因为美女的确是稀缺资源，但供需是平衡的。因为经济学上的需求是有意愿并且有能力购买，有需求但是没钱，那就是没需求。因此美女虽然大家都爱，但美女实际上是供需平衡的。”
“那个，请你注意点说话。”蓝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她觉得衬衫小哥的话有点难听，出言提醒道。
嗯？白雨这才注意到，好像衬衫小哥说得话容易引起一些争议话题。但如果没有蓝璐提醒，她还真没注意到，这可能就是思维方式的不同吧。
这么说，蓝璐就不太可能是自己的那个三好学生卷王室友蓝路喽？对于同一番话从另外一个性别的角度观看，然后挑出讲话的人完全想不到的刺儿，这只有天然的妹子才能做到。
“不好意思，我知道这话不太对，但毕竟这是经济学。那我这么说吧，你看，有钱人一般来说是不缺陪伴的吧？”衬衫小哥意识到了自己的话也许有些冒犯，于是改口道。他打算采用循循善诱的方法来讲解这个其实很简单的经济学常识。
“嗯……”蓝璐皱着眉点了点头。
“算了，我来解释吧，说白了就是富人用不到，穷人买不起。”白雨叹了一口气，有的时候，人与人的沟通是需要桥梁的。
有人坚持客观规律，并用略带炫耀地把自己所知道的知识讲解出来；有人却因为并不在乎什么经济学，往往把关注点放在说话的语气啊、措辞啊或者情绪表达上，最后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上半天，两边都很难受。最后往往演变成争吵和谩骂，这种事情，互联网上每天都在发生。
白雨觉得，自己这样的存在，似乎恰好是一个完美的桥梁。她既能够用自己原本的思维听懂衬衫小哥的意思，又能够以现在的身份，更温和、更直接地把话讲出来。
作为一个学习经济学的学生，她知道，其实这个世界有的时候真的没有多少利益上你死我活的时候，只要能够沟通、多方对话，始终可以互相妥协，一起解决问题的。只要信息能够流通、只要人与人相互理解，世界很大、宇宙更大，生活在星空之下，人们需要的往往只是信任和理解而已。
但沟通可以解决利益问题，却往往无法平息理念之争，人的理念从一生下来开始，就被周遭的环境和自己的身体所塑造着，无法选择、无法摆脱。
有一句哲学格言说得好，人是他过往经历的总和本身。
于是从此，人们在理念的世界，在一个或许对自己的现实生活无关紧要的世界，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党同伐异，相互认同的圈子越来越小，最终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
毕竟，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对吧？
白雨伸出双手，轻轻握住了蓝璐那有些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小手，温柔地抚摸着，像是安抚一只躁动的幼兽。
“对，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所以说，这次漫展大动干戈地宣传，我不清楚这种机器人的产能如何，但一次性拉出来这么多，背后肯定有蹊跷。”衬衫小哥看到白雨和蓝璐的小动作，不由得一愣，目光有些躲闪。
“所以，这个梦之魔法公司，做这么一出，肯定有超出商业利益之外的意图。”白雨和衬衫小哥异口同声说道。
“欸嘿？”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不是，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蓝璐左右看看，一脸迷茫。
“咳咳，我来说吧。”白雨摆了摆手，示意衬衫小哥不用说话，然后拉起蓝璐的小手说道，“一般来说，科技公司不计成本地用原型机展示先进技术，是为了拉投资。但此次漫展真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漫展而已，没有任何招商引资性质，来得人也都只是普通的动漫爱好者和coser，不可能有大佬看中了他们的伴侣机器人技术，眼前一亮大手一挥，给他们把成本摊平然后迅速进入正常销售环节。”
“没错，很多先进技术想要进入民用领域，都是难产在了从原型机到量产销售的环节上，但你看台上的情况。”衬衫小哥指了指台上，此时随着雾月主持人小姐姐的讲解，已经连续走上来了好几批梦中人1.0机器人。
刚才走上来的一批十二个机器人是少女型号的，而少女型号的也不止一批，各种各样风格的都来了不少。现在正在展示萝莉和御姐型号，后面还有几个乙女向的双开门大冰箱帅哥等待排队。
“你看，显然他们用生产线量产了一大批出来，这都快有上百号了。这不对劲，一家新成立两年不到的小公司，还没有经过原型机展示、拉投资、宣发，就突然冒出来直接量产了一批出来在这种毫无商业性质的漫展上展示，太蹊跷了，他们真的不怕市场吃不下这么多产能然后资金链断裂吗？”衬衫小哥在草稿纸上记了几笔，“甚至专利局也查不到这家公司申请的任何专利，这太离谱了。”
“除此之外，这批梦中人1.0伴侣机器人，还可以根据客户的具体需求进行调整哦！”主持人雾月用欢快甜美的声线说道，“现在，就有请一位幸运观众，上台来帮助我们演示一下梦中人1.0的强大功能！”
雾月闭上了那双动人的大眼睛，伸出了手，然后开始在台上转圈圈，就连高开叉的旗袍在旋转之下晾出了整条大白腿也丝毫没有避讳。
她停了下来，晕乎乎地站稳，那纤纤玉指指了过来。
衬衫小哥咽了一口唾沫，默默躲开。
白雨愣了愣，看向了台上的雾月，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欸，她的手指没有跟随，好像不是自己。
她转过头，看向了愣在原地的蓝璐，此时，雾月的指尖，稳稳地对准了蓝璐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