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来越大了,一开始还是淅淅沥沥的,而此时只剩下哗啦哗啦的巨响,将天地笼罩。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玻璃上,近乎疯狂,那声音渐渐地开始不再像是自然的撞击,而是某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力量在极速地叩问,仿佛要把窗玻璃击碎。
窗外那令人十分不自在的诡异寒意,毫无保留地灌进了这个看似安全的空间。现在,不只是雨声打在小棚子的声音不太对劲了,就连雨声落在地面的声音,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白雨和沈诗仪再次对视了一眼,他们已经确认,阳台确实有东西了。白雨上前一步,一把揽过晾衣杆,用它轻轻挑起了窗帘。窗外暴雨如注,整个天空都昏暗了下来,疯狂地向着世界倾倒无尽的黑暗与恐惧。豆大的雨点被狂风呼啸着砸在窗玻璃上,这让屋内看向窗外的视野很不清晰,因为窗户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水痕,再加上那伴随着雨点打落的振动,整个画面有些让人触目惊心。
对面宿舍楼没有一盏灯是亮的,看来没人。要么是梦境不会模拟出太多的NPC,要么就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没人。那一扇扇黑洞洞的窗户,仿佛死人空洞的眼窝,一只只空洞漆黑的瞳孔,在无尽的暴雨中死死盯着白雨。而地面上更是黑漆漆一片,好像是积水了,梦境里的宿舍区下水系统不太好啊,而且水里好像混杂了脏东西,导致水面一片漆黑,雨点打落在上面,已经快要变成泛滥着惊涛骇浪的漆黑湖面了。
见到此情此景,白雨也是有点怂了。但除了生理本能的害怕以外,竟然还有点小激动,这么壮观的场面现实里可不好见,除了经常要和台风作斗争的沿海地区人民,哪有这么恶劣的天气能看嘛不是。于是白雨用来都来了,多看两眼也算值回票价的心态,把窗帘挑得更大了一些,这样子视线就可以勉强看到隔壁宿舍阳台小棚子上的情况。
有一说一,把视线投过去的时候,白雨后悔了。
在雨幕的笼罩下,白雨看到了一抹漆黑的事物,但不确定那是什么东西。可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东西呈现出了人的形态。正以类似猫科动物的姿态匍匐在小棚子上,一动也不动。
可是这个一动不动是相对于它的肢体来说的,它的身体像是由浓稠的沥青组成。雨点打在它身上,会溅起缓慢波动的波纹,但由于那东西波动得太过缓慢,以至于它身上的液体看起来像是在不断地流淌、蠕动。就像是在高温下缓慢熔化流淌的蜡烛,整个塑料小棚子都被染黑了。
看着看着,白雨的意识有些不清醒了,那东西原本一动不动,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可是雨声里好像又多了新的东西,就好像随着那黑色怪物身上的液体每一次蠕动都传出了难以理解的低沉声响,像是有无数人在耳边窃窃私语,时不时传出一声尖锐却缥缈的惨叫。那种声音没有具体的位置,有的时候在耳边,有的时候在正前方,有的时候在身后,声源还在悄悄转移,有的时候,白雨甚至觉得那种声音发自自己的内心。
渐渐地,空气当中好像多出了很多游移不定的视线,自虚空中探出了难以言表的无声注视。她好像在那种生物身上看到了眼睛,但眼睛又很快消失了。它的轮廓模糊不清,大多数时候难以辨认,而当白雨放松了注意力的时候,它就又开始隐隐约约呈现出人的形状,这种似是而非的形态和似乎会随着人的心理而不断改变的外观,超出了任何人类理解的范畴。
白雨隐隐感觉到,如果那东西真的完全化出了人的形态,恐怕就要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于是她加强了注意了,死死盯着那团东西。可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再次发生了,那团怪东西好像读懂了白雨内心的想法,空气之中游移不定的视线与低语露出了一抹嘲讽的意味,多出了很多轻声怪笑。
“嘻嘻嘻嘻嘻……”
怪物的形体开始逐渐清晰,而且变化速度越来越快,似乎在嘲弄白雨仅仅凭借人类的经验所总结出来的浅薄规律。它长出了修长的四肢、和肢体末端的爪子,身体上开始毫无规律地出现巨大的裂口,裂口里则是又同样的黑色物质组成的尖牙利齿,从里面探出来不少类似肠子的结构,缠绕在周身。它长出了头部,但头部更加扁平,类似于犬类的头骨,可是头部却从中部等分裂开,变成了一张黑色的大口。
白雨想要退后,通知沈诗仪做好战斗准备,外面有怪物要来。可是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阴冷潮湿的感觉包裹了她,甚至就连思维都变得有些迟滞了。
而眼前的怪物,则是发出了近乎人类的笑声,可是这笑声并非从窗外传来,而是通过某种难以理解的机制直接出现在了耳边。它探出了尖细的爪子,轻轻地搭在了阳台的边缘,歪着头用并不存在的眼睛看着白雨,整个动作和姿态妖娆而诡异。
“嘻——”尖锐的声响再次传来,白雨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能移动了,但只有脖子能动。整个身体像是被一具冰冷的尸体从背后死死地抱住了,完全无法挣扎和反抗。
“嘻——嘻——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密密麻麻的怪异声响突然间铺天盖地地从四面八方涌来!白雨在那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她看向了正在翻卷着惊涛骇浪的积水面,那积水是黑色的,此时恐怕已经有了好几米深。然而翻卷着的水面似乎有无数的东西在蠕动,她定睛看去,只见那水里竟然密密麻麻地全都是阳台上的那种东西!
它们探出了细长畸形的怪异爪子,像是无数翻转过来的蜈蚣在疯狂摆动着上百只侧足,无数的爪子向着白雨挥舞着,她抬起了头,却发现对面的宿舍楼阳台上也都站着密密麻麻的人影,也全都是那种东西,但它们看起来相比之下更像是比例标准的人类,也都一动不动,全都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边。
“啪——”一只漆黑的爪子从另一个方向拍在了窗户上,一张灰白色的人脸咧着嘴,用疯狂的笑容看着窗户里的人。
“啊!”白雨终于惊叫出声,她退后了两步。而那张人脸却突然滚落下去,那是一颗人头,被怪物用大嘴叼着。细长的黑色舌头从脖颈的断口处探进脑袋,似乎这样便可以操控死人脸的表情。
可退后了两步的白雨,却碰到了另外的东西。凉凉的,软软的,而且好像还有什么的东西在蠕动。她咽了一口唾沫,缓缓地回过头去,与面色灰白的沈诗仪四目相对。
可沈诗仪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瞳孔,一片灰白,正如他的面色。他的七窍流出了殷红的污血,嘴一张一合,似乎想要说话,可是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一股一股的污血随着嘴巴的蠕动大口大口地涌出。
看那口型像是——
“为什么不救我?”
“啪嗒——”沈诗仪的脑袋掉落在了地上,一条细长的黑色舌头从脖颈的断口处缩了回来,那颗人头滚落到了白雨的脚下,已经失去瞳孔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白雨。完全无法用物理常识来解释的血从那颗头的七窍里疯狂涌出,不一会儿已经淹没了白雨的脚面,湿滑、黏腻、腥臭。
冯小祥不见了,地上只有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和沈诗仪失去了脑袋的身体。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黑色的怪物,它的身形相比外面的那些东西,更加扭曲,像是一只被踩断了身子的竹节虫,不断有黑色的脓液从各处关节汩汩涌出。它用诡异的姿态和节奏扭动着身体,伴随着已经从窃窃私语演变成惊涛骇浪的怪异声音,让白雨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心智。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宿舍里那只黑色的怪物扭动着身体缓缓靠近,地上沈诗仪无头的尸体竟然也从已经没过脚踝的血泊里探出了双手,一点一点地爬了过来。
窗户破碎了,冷风和雨点灌了进来。一双不断滴落着黑色浓稠液体的爪子从后面白雨的视野两侧缓缓伸出,一把捂住了白雨的眼睛,似要用利爪直接刺穿她的眼睛。与此同时无数细长的黑色爪子也从不同的方向自窗外伸来,有的抓住了白雨的胳膊、大腿,黑色的指爪深深陷进了白嫩的肌肤里,在上面留下一道道黑色液体的痕迹;大一点的爪子攥住了她不断颤动的柔软躯体,撕破了衣服,露出里面娇嫩的雪白肌肤。而面前那只怪物,则是伸出了长长的黑色舌头,向着白雨因为惊吓而微微张开的樱桃小口探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