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在里做这样的一条线，跟渐近线相交的这个点算出来，然后代入......”
靠着后座的桌子，向前微微伸展双腿，我尽量在保持端坐的外表这个前提下放松着身体。
无聊。
虽然这么想，但我并不因此感到烦躁。
毕竟每天都差不多这样。
“我*，这最后写的也太逆天了吧......”
邻桌正在偷摸看着我给的烂俗小说。
“还好吧，虽然男女主最后发展确实太快了，但总比赖着不完结的好。”
我叫林杉，应该是个十分平常的高中生。
不算会交际，但是在学校也有几个能说得上话或者一起吃饭的朋友。
“林杉，你说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好......”
我站起来，有点慌张所以卡壳了几次，但还好最后讲通了。
“坐下吧。”
嗯，不算很聪明，但是会在该学习的时候学习，所以成绩也还可以。
理所当然，没有什么特长，毕竟从小只是念书。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没事干会找些书看。
下课铃响了。
因为是星期五，没有晚自习，所以这节课结束之后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我们的高中没有这么注重升学，更何况周末很短，不会有老师专门布置作业，就算有，我也尽量在学校完成。
所以没什么要带的。
我装模做样整理一会书包。
“走吧走吧，三木。”
视野中唐突出现几缕发丝。
个子不是很高的少女站在桌前，微微倾斜身体。
她叫刘莹莹，虽然现在改名叫刘莹了，算是我的青梅竹马吧，从小学生时就已经认识了，家也离的很近。
“诶诶，那本书怎么不见了......”
邻桌正在翻箱倒柜，希望别是我前几天借给他的书不见了。
“我在教室门口等你哦。”
刘莹莹留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
“林杉啊，可能是我忘带了，我之后回家找找。”
“丢了也没事，别给别人看到了，看到了也别说是我的。”
反正是旧书。丢了就丢了。
我背上书包，向教室门口走去。
“走吧。”
对着倚靠在白瓷墙面正在无所事事摆弄头发的少女如此说到。
她的头发确实很柔顺呢，虽然有点短就是了，如果留长一点就好了。
我们俩并没有并肩行走。
毕竟刚放学的楼道中人很多。
“三木，你有要去补习班吗？”
少女从我身后微微探出身体。
“没有。没这个打算。”
“诶，真好啊，我家里倒是一直想让我去呢。”
“你成绩很好吧，有必要吗？”
我算是校内中等偶尔往上，而我身后这个看着有点天然的家伙却是常常出入年级前十的恐怖人物。
“但是妈妈她总是觉得我的成绩还可以更好。”
“尝试去几次？或许比呆在家更有趣。”
虽然我是不觉得那地方会有趣，但是学习好的人在那里会过的很舒服也不一定。
“才不会呢！那样不是没时间打游戏了吗？”
“确实是这样......”
忘了，这家伙是个游戏宅，虽然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貌似在学校内也完全没有告诉过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
偏偏成绩还这么好，真是作弊啊。
“而且这样也没法跟你一起回家了不是吗？”
“噗.......”
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好像对于她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
只有我一个人不好意思真是太逊了。
“哟，三木，又在公开撒糖吗？”
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你说什么蠢话......”
我沉住语气如此回应对方。
陈雨，也算是我结交很久的朋友。
之前说过跟刘莹莹是小学时的结交，而陈雨是初中时认识的。
这个家伙，自从升上高中后个子越长越高，长得还是客观上的帅气，人气自然很高，但他还是经常跟我们说话，即使不再同班。
“刘莹，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陈雨靠了过来。
这个轻浮混蛋。
“当然不对......”
身后传来如此轻微的声响。
感觉衣服被抓住了。
“好了好了，我这边要去年级办公室，就先走了哦。”
完美先生向我招了招手。
“慢走，一路顺风！”
我边说边装作很用劲的推了他一下。
更加深刻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外套被狠狠攥住了。
“哈哈，真羡慕三木你啊。”
陈雨说完这句话便走向楼道的另一边。
“好了好了，他已经走了。”
人流开始变少了。
少女默默移动到我身边。
“刚刚没有被他看到我的脸吧？”
“应该没有。”
“呼，那就好，要不真是太丢脸了。”
少女的脸上依然能看见刚刚害羞的痕迹。
唉，羡慕我什么啊......
你这家伙不是最招女生喜欢的嘛。
我心里默默吐槽到。刘莹莹虽然没有明确说过自己喜欢陈雨，但是她的反应早就暴露了一切，以至于我只是旁敲侧击过几次，这件事突然就变成了我们两人之间的共识了。
我不是嫉妒什么，不如说跟刘莹莹认识已经这么久了，我也不太可能对她有更多的想法，这可是有深刻的生物学基础的。
“你也不至于每次见到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吧，这样根本不会有进展的。”
到达楼道的尽头，我们开始向下走。
自然的站在左边，因为没有可以扶住的对象，还是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了。
“没办法啊，明明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不会这样的......”
我想起这两人刚见面时的样子。
“你好，我叫陈雨，是林杉的朋友。”
虽然长相已经很标志了但个子很矮的男孩如此说到。
“嗯，我是刘莹哦！”
少女的声调非常高。
好像确实是这样。
毕竟当时这家伙是我们三人中个子最高的呢，或者说在班上都是最高的。虽然现在完全相反过来了。
这事可不能在她本人面前提。
我想着这样无所谓的事，已经走到了教学楼底。
“那关的boss真是太难了啊，完全不知道是这么设计出来的，明明我已经......”
一直滔滔不绝的刘莹莹突然闭上了嘴巴。
我转头看向她那边，凛冽的目光瞬间刺了过来。
打扮时髦的女生正投来恶狠狠的视线。
蔡筱娅。
我想起了她的名字，是我们班女生集团里如同女王的人物。
看样子是两人不小心撞到了。
“对......对不起。”
身旁的少女低着头发出颤抖的声音，像是小动物一般。
蔡筱娅依然维持着高傲的姿态。
明明个子跟刘莹莹差不多，却气势十足。
我走到刘莹莹身前，迎面对上那如同冰锥般的视线。
“哼，下次小心点。”
丢下这句话，女王转身离开。
还好没太找我们麻烦。
“哇哦，筱雅真是好恐怖啊......”
不知不觉刘莹莹又抓住了我的外套。
虽然当我转身之后就迅速松开了。
“你跟她不熟吗？”
我们又继续向前走，很快出了校门。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跟她很熟啊。”
因为你是我们班的吉祥物啊。
说了会被打的。
“因为你是班长啊。”
“那也不会跟所有人都能处好关系啦。”
少女上下摆动着双手。
“虽然我也经常夹在她们中间讲话啦，但是该说我跟筱娅没有共同语言还是什么，反正就是我们真正没说过几句话。”
“嗯......”
女生的关系还真是复杂。
“而且她真的好恐怖，我不太会跟这种类型的人相处......”
少女耷拉着身体，好像很难过。
“也没必要跟所有人都处好关系，尽力了就好。”
我如此安慰。
虽然这确实是我的心里话。
为什么要跟所有人都处好关系呢，或者说，怎么会有人能跟所有人处好关系，如果这种家伙真的存在，多半也是居心不良。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突然脑中冒出一个姓陈的高个子帅哥。
那家伙，应该没有他对付不来的人吧。
随便了，反正我打心底没准备跟所有人处好关系。
毕竟，光是像普通高中生一样活着，对我来说已经很累了。
所以，适量就好。
想必，看到这的大家，都会应该有相同的认识。即我，林杉，是个非常普通的高中生。
寻常的头脑，寻常的长相，寻常的青春，寻常的人生。
如果硬要说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
“林杉！”
巨大的声响。
我感到被一股力量狠狠地向后拽。
几乎是在我后退的一瞬间，一辆轿车疾驰而过。
像是死神的镰刀正欲挥下，一阵阴风拂过。
“还是红灯呢，你脑子坏掉了啊！”
刘莹莹像是真的着急了，拉着我的手十分用力。
眼角甚至能看到闪着点点光芒的泪水。
“有点走神了，对不起......”
虽然这么说，但是我盯着柏油路面，想象着如果没被拉住，那片路面将会时何等殷红。
没错，我跟普通高中生唯一的不同，就是，我不太害怕死亡。
甚至，会不自觉幻想自己的死亡。
幻想那意外的，但是又十分合理的死亡。
即使是我，也不清楚自己厌恶这个世界的理由。
就像刻在DNA中一般，出生的意义便是接受死亡。
这份死亡的诅咒。
“你清醒一点好不好，真是......”
绿灯亮了，我们并肩过了马路。
身边路过一批穿着其他学校制服的学生。
“你听说了吗，3班有个人昨天从自家的楼上跳下去了哦。”
“诶，真的吗？”
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身旁少女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那是什么学校的制服呢？”
“应该是一中的吧。”
只有一中的校服，是非常奇怪的烟灰色。
“自杀事件吗，好可怕......”
“毕竟是那算校风严格的一中，去年也听过这样的事。”
但是都被完美的掩盖了。
“那样也很恐怖啊，三木，你......觉得这样的事.......”
我知道自己拥有不寻常的生死观，所以我尽量不表达观点。
“我尊重那些人的选择......”
尽量。
“但是，我不允许自己身边出现这样的事。”
自我了结，是懦夫的行为。
无非是想逃避。
无非是不想担负责任。
完全不考虑自己死后给身边的人带去的，巨大的痛苦。
所以，是懦夫的行为。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观点。
“诶？”
刘莹莹有些诧异。或许我突然有些太过严肃了。
“还真是，意外呢，三木你偶尔也会说些帅气的话。”
“也不是......”
少女笑着打圆场，但我的大脑却宕机了。
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
“那，就在这拜拜咯。后天见！”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马路的另一边。
我们回家的路途在此分道。
少女走出几步，回头向我挥舞手臂。
“嗯，拜拜。”
看着少女走远。
我也轻轻挥手。
目光不自觉又回到了身后的柏油马路。
属于我的，毫无生机的躯体，在路中央闪烁。
唉，虽然说自我了结是懦夫的行为，但自己也整天期待着死亡。
不如说，还想要意外的死亡。
既可以顺理成章的撒手人间，又不必遭受自裁带来的非议，甚至会有无数的惋惜。
真是贪婪啊，这样的我，才是真正的懦夫，也说不定。
如此想着，已经来到了家门口。
一栋十分破旧的公寓。
我在口袋中摸索着钥匙，但是没有等我找到，眼前泛着腐朽气息的木门已经打开了。
娇小可爱的身影从门缝中探出来。
“嗯？老哥你在啊，正好把垃圾拿去丢了。”
发出的却是不输于木门的腐朽声音。
“好好好......”
我提着装着各种各样垃圾的白色超市包装袋走到路对面丢掉，然后默默返回。
门一拉就打开了。
还好，还知道给我留门。
走进房间，我随手将书包丢在沙发上。
“林怡，我放在客厅的书呢？”
本该呆在沙发老地方的那本推理小说，此时却不见踪影。
理所应当的问了趴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妹妹。
“诶，我以为你看完了呢，我带去学校了。”
当事人的眼睛始终盯着面前的电视屏幕。
“你快给我带回来。”
“诶，为什么啊？”
依然没正眼看我。
“因为，额，因为我还没有看完......”
其实我已经看完了，但是那本书的内容，虽然打着推理的名号，却不乏对男女之事的详细描写。
听到如此支吾，娇小的生物只是翻了个身，虽然终于是面向我了。
“老哥你太敏感啦，我明年也是高中生了哦。”
“就算如此，也还是太早了。对你来说。”
应该不是我的观念陈旧吧。
“装什么老大啦，自己也不是未成年。”
“咕......”
好像确实是这样。
但是就算同为未成年，也应该有等级划分。
这是为了守护妹妹的心理健康。
“如果你坚持要看的话，我不保证不会将本书内容和这件事分享给文叔。”
文叔，全名文峰，算是我们的养父。
“吼吼，想威胁我啊，那我也不建议跟刘姐多打几个电话讲讲你最近看的那些烂俗言情文哦。”
筹码相同啊，那难办了。
本该是兔子一般的可爱生物此时正咧着嘴向我展露邪恶的笑容。
有点恐怖成分在的。
就在我们拌嘴之时，家门突然被打开。
高大但消瘦的身影出现。
“你回来啦。”
“欢迎回来。”
我们俩同时回应。
“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了！”
男人脱下有点脏的外套，把已经空了的超大号水壶和一大袋卤味放在了茶几上。
“哦哦哦......”
文怡发出这样惊讶的声音。
嗯，坦白说我们的家庭条件十分拮据。
毕竟家中只有文叔一位大人，在附近的工地为我们两个人赚取生活费。
我起身整理桌子，文怡去拿出早就买好的馒头和冰箱里的冷菜。
不一会，茶几上就摆满了吃食。
我们借着自制的小木凳，围坐在这临时的餐桌边上。
因为一买来就放在被窝的原因吗，馒头还是热的，卤煮的味道也非常不错，对于经常只能吃放了一两天的老豆芽炒菜的我们来说，已经算是佳肴了，今天。
就连平时总是很烦人的林怡，今天也罕见的一言不发，只是不停的吃饭。
我看着如此温暖的此刻，想起刚刚过马路时发生的事。
还好，自己没死。
要不然就吃不上今天的晚饭了。
唉，像今天的事，以后真得注意。
不敢想如果我带着一点轻生的嫌疑离开这个世界，饭桌上的这两位会如何痛苦。
哪怕只是一点，我也不想让别人因为这种蠢事而伤心。
我想起自己那个混蛋老爸，那些天妹妹哭泣的模样，心里暗暗发誓，哪怕再厌恶无所事事的日常，也绝不能自己放弃生命。
所以，能出现意外就好。
这就是我的现状。
被轻生的念头诅咒，但又自顾自的反抗。
在已知的所有可能中，意外的，合理的死亡，是唯一的救赎。
不然，我只能以独自的痛苦换取身边人的幸福。
就算这样也无所谓就是了，毕竟意外无法预测，或者说可预测的就不算是意外了。
反正，我还可以幻想着这样的意外。
唉，我应该是普通高中生吧。
“林杉啊，我最近工资上涨了哦......”
正在思考的我，被这样的声音打断。
“诶诶？恭喜。”
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是木讷的回应。
“唉，没叫你恭喜我啦！虽然你确实是可喜可贺，但是关键不是这个。”
文叔好像要宣布什么。
“就是，你不是也要升学了吗明年，该说你想不想报个补习班什么的？”
“嗯？不用。那样给你的负担很重的吧。”
“这方面不需要你来担心。”
本来以为只是正常的关心，但文叔好像是认真的。
“反正老哥你周末也没事干吧，去听听看呗。”
林怡也开始插嘴。
“我不想一个人带来这么多经济负担，再说林怡你也不是要升学吗？”
“你以为我是谁啊？”
好像忘了这家伙也是超级学霸来着，起码市内的高中应该是随意挑选。
“行了林杉，你没必要有太大心里负担，你上学这么多年也没跟我要过啥，倒是我不好意思。这样，这几个星期你先试着听听，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我也不强迫你。”
文叔盘腿席地而坐，面容罕见的严肃。
“好吧。”
也没法拒绝。
*
“今晚有第一节试听课，等下你就出门去吧，地址就在报名表上哦。”
这是我出门之后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随后我就在文叔欣慰的目光下出发了。
而现在，试听课已经结束了。
老实说，氛围还不错。
也没法嘴硬说完全学不到东西。
但是，怎么说呢，终究还是不想给家里添麻烦，再听几节之后还是不来了吧。
我如此想着，披上围巾，走出补习班。
外面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借着窗口传来的微光，我寻找着自己的脚踏车。
不是这辆，也不是这辆......
我内心默默抱怨基础设施的差劲，一遍继续摸索。
终于，像是看到了熟悉的车身。
我拿着钥匙，向前伸手。
于此同时，黑暗中，一双手同样向这边靠近。
最终，两双手注意到了对方，同时悬停在车锁上方。
“嗯？”
我自然的抬头。
精致的面容，栗色的头发在末端微微卷起。
但是，有一双凛冽的眼睛。
蔡筱娅。
今天第二次，我默念这个名字。
她也要上补习班吗？
“你，跟我来。”
不容拒绝的，来自女王的命令。
之后再想起，或许我的人生就是从此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