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横杠上,凉风吹在脸上,视野里缓缓移动的景象打乱了苏绣的思绪,这让她不禁想到了和自己这位弟弟的第一次见面。
那年三月初,父亲过世了,苏绣帮忙收拾好后事之后就被母亲安排回了家。
这个回家说起来很是讽刺,这个家是母亲的家,是她与另一个男人的家,但在那时的苏绣看来永远不会是他的新家,他的家只能是和父亲一起待得那间小屋。苏绣即将要去的地方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这十几年的时间都在跟着父亲两人一起生活,想到父亲,他轻轻擦拭掉眼角的泪水。
…
新家住的房子还挺高大上,苏绣从未来过这里,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就被叫住,苏绣不是熟面孔,又找不到人来证明,不得已只能下了车,拖着几大箱行李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小区里乱转。
小区有个球场,几个少年正在球场上挥汗如雨,背心短裤,护腕绑带,好一番热血景象,看得不太擅长篮球的苏绣不禁也有点手痒。
人群中一个漂亮的三分投球,手腕自上而下划出一个流畅的弧度。他注意到其中一个少年的手指很长,指节根根分明。
苏绣看了眼手机上的楼层数字,又抬头望向四周的高楼,不得已只好走到球场边上:请问……
苏绣虽然有着猛男的内在,但他的声音和他的外貌一样,稍微有一些柔和,不是刻意,是天生的,这也常常让他很是困扰。(变身后问题解决了)
几个男生原本还在打球,听到苏绣的声音,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望过来。
唯一后知后觉的就是刚才那个三分的投手,看到队友和对手都缓了动作,这才慢悠悠地跟着一起转过头。
不得不说,苏绣长得很有误导性。
秀美的眉毛配上瓜子脸,短发的发梢自然微卷,一双圆圆的眼睛更显亲和。
“请问,B幢2号楼要怎么走?”
苏绣不忘正事,又瞥了一眼手机上的地址,朝人群真挚地发问。
“哎,这么巧。”一个矮个的男生用手肘顶了顶那个投三分球的少年,轻声道,“和你在一幢哦,是个中性美女耶。”
三分球少年吃痛地揉了揉胸肋,一把推开矮个男生:“见了个长得好看的你就一副猪哥样。”
苏绣把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脸上还是保持着客套地微笑,内心里却在不断腹诽“可恶啊,我在跟你们说正事,识相点,赶快回答我啊,大哥。”
“B幢在前面岔路口右拐,过了一个花园,左手边就是。”
还是有识相的回答他,是那个矮个男生。
“谢谢。”
苏绣微微颔首,脑海里努力记住他刚才说的话,他对自己的抢记能力不是很自信,万一没记住的话那可就惨喽。
没想到那个最臭屁的男生忽然抬手摘掉了护腕,往他这边走过来,一派漫不经心的口吻说:“算了,你们玩吧,我先回去了。”
“啊,别呀,还没决胜负,你回个毛线啊”,同伴哀嚎。
少年拾起场地边上的矿泉水瓶,咕噜咕噜灌了最后两口,抬手抹掉嘴角的水渍,把空瓶往旁边的垃圾桶利落一抛,侧过脸笑道:“都36:9了还决什么胜负?滚蛋。”
苏绣怔怔地看着少年与他擦身而过,脑海里不禁想起刚才矮个男生说的话,赶紧提起步子跟上他。
就这么一路跟着,少年似乎也不乐意搭理他,总是避免与他站在一起。
终于走进了B幢2号楼的电梯间。
竟然还是同一号楼啊。
苏绣不禁心想,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直到进了电梯,少年按下了12楼的按钮, 苏绣的眼睛才瞪圆了起来,这也太巧了吧。
他眨了眨眼,忍不住抬头望去,少年倚着电梯墙面,一动不动的,看起来竟有些拘谨。
明明闭着眼睛,此刻看起来却有一丝莫名的——羞涩?
两人不再说话,苏绣紧抓着那几大箱行李,内心深处对新家尚有一些不愿说出的期待。
电梯门打开,少年率先迈了出去。
苏绣紧跟其后,但是行李有点多,一不小心就卡住了。
等她完全把行李从电梯里拯救出来,转身时就发现少年正站在楼道里专注地看她。
二人接下来还是一路无言。
离家近了。
苏绣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步走向新家门都显得格外沉重。
他在一旁男生诧异的眼神下用之前母亲给他的钥匙打开了房门,手的力度都因紧张而不自觉地用力。
门,一扇陌生的门,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苏绣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急促的心跳,但胸腔里的鼓点似乎更加剧烈了。他闭上眼睛,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
“咔嚓”一声轻响,锁开了,门缓缓地向内推开,露出了屋内温馨的灯光。这让他感到一丝不安,就像是即将踏入一个未知的领域。苏绣的脚轻轻跨过门槛,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
“小濂,你回来了啊。”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那是母亲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温暖与期盼。苏绣猛地一愣,他抬头望去,只见母亲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那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苏绣的鼻子一酸,父亲去世后所有的害怕与不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快步走到母亲身边,蹲下身子,轻轻地唤了一声:“妈,是我。”
母亲随即笑容更加灿烂,伸出双手抚摸着苏绣的头,眼中闪烁着泪光:“是绣绣啊,妈妈还以为是小濂回来了,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吧?”
顺着母亲的目光,苏绣望向一旁沉默寡言的少年。
此刻的他更加沉默了,只见少年的双眼猛然间瞪得滚圆,瞳孔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却半天没有合上。
“你是我,哥?!”
没有人知道,傅濂的初恋结束了,正如昙花一现,美丽、隐秘而又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