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那发子弹打空了。”
机器人女仆安娜扬起微笑，继续带着维卡往深处进发。
“为什么维卡小姐会对人造人这么恐惧呢，所有机器人都必须遵守不允许伤害人类的三定律。
换句话说，即使维卡小姐打中了我，我也不会采取任何极端行动的。”
感到尴尬的维卡随手捡起地上的金属罐放进袋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解释起来：“因为这个街区的传闻，我是外来者，听说这里在几年前曾经爆发过一场事故，一群被淘汰的老机器人杀光了所有人……虽然这样的传言毫无根据。”
维卡摸摸脖子：“……但这里确实基本见不到机器人。”
安娜带着维卡静静穿梭在地下管道里，其实说是管道也有失偏颇，这座盘踞了地球百分之九十表面积的城市，本就是如积木层层叠叠建立起来的，因此，更多人愿意把这些五六人宽，四通八达的维修小径称作夹层。
凡事有利也有弊，正是因为太过四通八达，以至于这里也成为了危险地带，各种十字路口和死胡同可以轻松将人困死其中，更别提因为太过相似的景致，还会出现忘记时间流逝，陷入疯狂的可怕情形。
但是人造人因为有完美的方向感，这一切便都不再成为问题。
“维卡小姐，接下来可能要绕一些远路了。”
安娜指指一个铭牌，上面被各种数据和小灯泡填满，如果不一个个看的话，任谁也看不出来其中两个小灯泡亮起了红灯：“前往街区中央广场的路被洪水灌满了，根据路线显示，我们必须穿过一个废弃工厂。”
“我想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安娜点点头，从袋子中掏出两个罐头：“走完路程可能需要六个小时，这是我为我主人买来的多余罐头，等到饿的时候，维卡小姐就把它吃掉吧。”
维卡接过罐头，恍惚之间，维卡觉得眼前这个人造人不仅有人的感情，甚至比真正的人类更加亲切。
穿过走廊，二人走进楼道，前方的黑暗被感应到安娜清脆脚步声的感应灯一点点驱散，又在身后重新聚拢成一片混沌。
在七绕八绕之后，走廊的尽头赫然出现了一扇被打开了一半的自动门，像是故障时卡到了一半一样，隐约透露出不详的气息。
安娜看起来就像面对着一条稀松平常的走廊一样，侧身刚准备进去，维卡就伸手拉住了她。
那门后的黑暗要比身后的黑暗更加深邃，显然不是什么狭窄的储物间或通道，而是工厂的车间一类的，巨大到能容纳下如此浓郁沉重的黑暗。
在城市生存的第一条准则就是：不要走进黑暗中。
这条准则是用无数人用血换来的教训，可以说，对像维卡这样的流浪者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天经地义——
就算那黑暗中的道路闭着眼睛都能走下来，你也不会知道黑暗中，那里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安娜小姐，你来过这里吗?”
“没有。”她的表情淡然而坦诚，让人分不出她是因为缺乏感情还只是太过理性。
“但是时间不够了。走其他的道路，至少需要一百六十八个小时，我的电量只够六七个小时的了，光能充电至少需要两周，食物也最多能撑两天。”
她的语气平静到令人有些发毛，看了看袋子后，继续补充道：
“虽然现在我们头顶就是可以饮用的冷凝水，但这里的隔水管道没有饮水点，换句话说，直到从中央广场的常开通道离开这里，都没有任何饮水补给，从概率来看，我们活下去的机会只有零点零几。”
又一次的别无选择。
或者说，对维卡来说的别无选择。
眼前这位人造少女完全可以直接抛下自己，一鼓作气穿过这里，这样兴许还能更快回到她主人的身边。
在确定无疑的死和有那么一线希望的生之间，没有人会拒绝活下去的选项。
“谢谢……请带路吧。”
维卡跟在安娜身边，闯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国度。
安娜掏出了手电筒，灯光探索着巨大的空间，在极远处的灰尘中渐渐黯淡，与背景融为一体。
从巨大的架子在灯光扫射下闪出银光，就足以让人感叹这些设施的规模了。除此之外，维卡还瞥到那架子上，似乎罗列着和人般大的卵仓。
一个，两个，三个，三十个，三百个，三千个，卵仓的数目难以估量，要类比的话，就像是白蚁巢穴里的虫卵一样。
有一些的卵仓被玻璃封住，灰尘蒙在上面，厚厚的看不清楚，其中有一些的玻璃罩被暴力击碎，碎片在地面上零零星星闪烁出光点，为这本就吓人的地方又添了几分诡异。
相比于面积狭窄“地表”，这地方简直大的可怕，曾经有过很多传言，说地下有无数被废弃的，蕴含着流浪者们想都不敢想的财富。
也许那些卵仓里会剩下点值钱的东西？
总有群怪人喜欢这些废弃工厂里的垃圾，挑挑捡捡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
这次的藏身处肯定会被洪水卷走不少……如果能稍微回点本的话起码不至于去救济点混饭吃。
想到救济点，维卡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所谓的救济点，是无论怎样维卡都不愿意回到的地方。
维卡是个孤儿，在这个孤儿已经不再是一个会被人同情的标签的世界里，姑且算是一般的身世，理所当然的，维卡正是在救济点长大。
因为缺乏管理和秩序，救济点里到处充满了混乱和暴力，还小的时候，维卡三天饿九顿，为了一点点食物就得帮那些恶棍干各种危险的活儿。
在经历了童年伙伴一个个离去，帮助自己的人或饿死或病死的结局后，自己逐渐长大，迷晕**，陷害偷窃，一样不拉。维卡因此对人失去信任，成为了流浪者。
维卡下意识露出苦笑：这应该算好结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