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小姐。”
“怎么了?”
“你说，这里已经被废弃了对吧。”
“当然，不然的话可是非法闯入哦。”
“所以这地方的东西也没人要了对吧。”
还是会心里发怵啊，维卡心想，自己说服人类都成功率堪忧，对机器人的话，这种话术大概只有被拆穿的份……
“没错。”
“那我们拿走一些应该也没问题吧。”
对面迟疑了几秒，方才回话：
“没错。”
“那我们要不去拿一点？……”
“可是这样会浪费时间，还可能会有危险。”
“可是这里的东西能换很多钱的。”
话一出口，维卡就开始后悔起来，机器人为什么会担心钱的问题——能用的起机器人，还有罐头和固定居所的人，养活自己应该不成问题，在这样娱乐生活贫乏的世界，有钱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可花。
“维卡小姐，你说的没错。我确实需要一些主人给我的预算之外的钱。”
真是意外的坦诚。
虽然机器人会需要外快实在是奇怪，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那我们不如一起去看看那个东西？”
维卡指指一个落在地上，还算完整的卵仓。
那卵仓并不很大，是能让一个成年人以不那么舒服的躺在其中的大小。
维卡探出身子观察罩子，安娜也随即凑了上来。
维卡敲敲罩子，致密的质感混合着玻璃的清脆，一起化成了有些闷闷的响声传来，擦去灰尘，罩子仍不出所料的依然模糊，叫人以为那罩子后的事物只是一缸灰色浊流。
看向侧面，各种复杂的凹槽和缝隙有如拼图，维卡扣向其中一个“抽屉”随着白色冷冻气体点点泄出，银色的荧光灯在“抽屉”上亮起，赫然是两个形似口香糖的芯片。
“我们要赚发了。”荧光之下，维卡将芯片抽出，放进隐藏口袋里。
“这地方以前究竟是干嘛的。”
安娜环顾四周，这里实在是充斥着太多的谜团了，灰尘遍地的地板，巨大高耸的架子，和这些昂贵至极的奇怪设备，如果芯片已经如此昂贵，那这玻璃厚罩试图守护的究竟是什么呢。
“怎么手电筒的光突然这么强。”
“？”
维卡抬起头，远处的巨大灯管一个接一个亮起，爬过她们二人头顶，将黑暗驱散，点亮了架子和这里的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
“不用担心，虽然这里被废弃了，但也可能会暂时与电网联通，求生门是不会被关上的。”
沉静片刻，维卡抬起头，揉揉被骤光刺痛的眼睛，后退，上下左右，极目望向这房间看不见的尽头。
“安娜，到那里架子就结束了，我估计离出口也不远了。安娜？”
仿生人站在卵仓前一动不动，完全忽视了维卡的呼唤，她只是站在哪儿，低着头，像凝视深渊一样盯着卵仓。
维卡还想开口，但本能让她的话卡在了喉间，化作了一口难以咽下的唾沫，一步，两步，走上前来。
“这到底是……什么。”
看到了安娜看到的事物，维卡被震撼定在原地，先前握着包带的手抓得更紧了些。目光穿过那模糊不清的玻璃罩，没错，后面是一个人影。
一个和安娜一模一样的人影。
“原来这是生产……”
“你”
“我—”两人同时发出了感叹“—的地方。”
那声音沉静的令人恐怖，就好像卵仓里不知道休眠了多久的仿生人说出的一样，毫无感情，对于显而易见的命运和设定，机器人自然不会意外。维卡如此安慰自己到。
但维卡的声音出卖了自己，这不只是种本能的恐惧，不出所料的话，这里所有的的架子上都陈列着无数个b19，无数个安娜。
想要替换掉眼前这位“有感情”的精致智能，对人类的完美复制品简直再容易不过了，毕竟机器人不用吃喝，不知疲倦，一旦突破了那脆弱无比的三条界限，操控她们的人就将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足以颠覆整个城市。
而这地方还毫无防备，随时门户大开，如同一枚随时会爆炸的炸弹，直待某人划下火柴。就像传闻里那样。
“我们必须把这地方关掉。”维卡脱口而出。
“不用，她们休眠不了多久，都死了。”
死了。
维卡看看断裂的管道，那里面残留的事物不像是能量，反而更像某种物质。
维卡随着安娜的引领，缓步来到远处那小轿车宽度的传送带上，一扇扇巨大，几乎如悬崖上坚石的切片般闪烁着黑光的装配架赫然屹立。
简直就像古老神明的祭坛。
光是看着如此景象，维卡的耳边似乎就能想象到机械重新运转时的巨响，钢条嘎吱作响，机械旋转组合，合成材料和蓝图精准的复制出一个个躯壳。
在那架子的中央，五根机械臂托起的少女躯体双腿紧并，双臂张开，头无神的落在前方，那被掀开的颅骨里，人类灵魂栖身的脆弱器官，那粉色与白色，象征这人类生命的东西，被安置在线缆之间，仿佛等待灵魂的注入。
维卡的双腿一软，跌坐在地，而安娜望着那器官，在金色辉光中如获神启。
“我终于明白了，维卡小姐，我也是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