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下午的上课铃打响,我们各自回到座位。我维持了上午的状态,睡得昏天黑地,一直到放学前几分钟才晃晃悠悠地坐起身。
一到放学时间,前一秒还在课桌上酣睡、程度看起来不省人事的老田健步如飞,和我们打过招呼后背着包率先冲出了教室。看样子他真的很想继续玩游戏。
“晚上去老田家?点个外送一起打游戏。”我提议道
“我先回去跟我妈说一声…你训练完还要回家收拾点行李吧?”
“可不是。”
“你加油。”老博煞有其事地拍了拍我,也走出了教室。
出于方便,我在洗手间换了训练服,原先的制服一股脑塞进包里,这样等下结束提起包就能回去。
我对自己节约时间的想法非常满意,比起跟那帮高年级抢更衣室的位置,不如去之前就换好…几点了来着?
我解锁手机,两点四十几,距离三点的训练集合时间还有余裕…个鬼?!群里写的是四十五提前集合,完蛋了啊啊啊啊啊!
抱持着一两分钟飞到场地的决心,我在三楼走廊撒开步子一通狂奔,临近尾端用鞋底急刹,紧接着抓扶手连续滑下楼梯…嗯??
我已经被上次惩罚的阴影冲昏了头脑,一心想着必须要赶到不能迟到,导致滑下最后一段楼梯的时候,眼睛虽然捕捉到前面有人,身子和手却配合默契地更快一步滑了下去,撞了个人仰马翻。
“真是的!怎么有你这种人!”
被高年级的前辈教训了一通,结果就是疯狂道歉加垂头丧气地迟到十分钟,在器械区独自领罚。
技术训练完,最后收尾跑也即将结束,我跑到终点,看了眼旁边倒成一片的田径队和足球队员,里面有我的朋友,微微吸了口凉气。看来他们的教练刚才也给他们上强度了啊…
放弃了找他们聊天的念头,我举起包,把它斜背在身后,往校外走去。
天已经快黑了,今天的训练似乎格外漫长。
我循着田径场外围的草坪,准备去找经常使用的一根水管洗手,但只找到了一簇四面八方喷溅着细流的铁制自动花洒?这是什么??
我不禁看向这装置旁边同样在打量我的女生,两人都没有说话。但说真的,我不信她看不到此时我满头问号的样子。
“你有什么事?”女生的扫视比较淡漠,在短暂犹豫开不开口后,率先发问道。
“我…那个,我是来洗手的,这个…”我把自己几乎是灰黑一片的双手摊开给面前的人看,她露出了隐约嫌弃的表情,很快如小石子在水面点起的涟漪般消失不见。
“没长眼睛吗?这个我已经改造成花洒了,你不许用它来洗手。”
“为什么?”来不及深究她让我感到奇怪的语气,我下意识询问其中的缘由。虽然是花洒,喷出的水小了点,但不是不能洗手啊?也没人规定“不许用废弃的水管洗手”吧?
“没有为什么,要洗去教学楼里洗。”
她的语气让我有点,好吧,我得承认是非常不舒服。不认识她,从制服看是同年级的学生,为什么说话交流起来,总有一种强烈的指令感呢?
“你还不走,是要和我对着干?”
“我没有。”我哭笑不得,抛开她漂亮精致的外观,剥开后里面的内核感觉就是一头发了疯的母狮子。
我刚才只是在犹豫洗还是不洗,因为旁边的实验楼和社团楼都关了,从这边的操场走回教学楼又是一段非常远的路程,我回去就为了简单洗个手,再反方向出最远的一个校门,不是傻x吗?
这家伙又不是老师,谁给她的勇气?
我想不明白,越想越来气,直接当着她的面把手放在花洒的水雾下方,顺着稀薄又微弱的水流缓缓搓起脏手来。
“你干什么!你这个…白痴!你怎么可以不听我的话!”
“你又不是老师,我干嘛要听你的话?”我皱着眉头反驳道,一边感叹这水流实在是太小了,一边加速了搓洗的速度。
“真他妈的难受,这么小的水洗起来不得劲啊…喂那个谁?我说你能不能把这没用玩意改回水管啊?还得是那个强度冲洗起来爽啊。”
几分钟后,我费劲心思洗完了手,看也没看她一眼,自顾自甩起水吐槽起来。
说完话半天没见动静,我抬眼一看,女生以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直盯着我,似乎要用那种“凶狠”的眼神生吞活剥掉我一般。
话说回来,她哭什么?用这么小的水洗了半天手,我才该哭好吗
“那个…”
“呜啊啊啊!”
我摸着鼻子想说一点什么来缓解场面,没想到起手的助词刚吐出嘴,就被她堪称号啕大哭的声音给惊断。
“不是,你告诉我你在哭什么?啊?我用这么小的水洗手,我更该哭才对吧。”我试着说出了这样的话,她的哭声更大了,我连忙闭嘴。
就这样硬听她哭了好久,当她停止哭泣,转变为小声的抽噎后,世界都安静了。
在我眼里,她就好像一个坐在草坪上、遗落凡间的仙女,身旁涓涓的流水声,是她给予的温柔和施舍。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她哭得太美了。可以说无论多硬心肠的人,看见她哭都会瞬间破功,无法从那种破碎感的氛围里轻易出来。事实就是这样。
“喂。你…”
我试着递给她兜里的纸巾,被她一巴掌拍开。
她摇晃着起身,瞪向我的眼中满是昂扬的恨意。
“我恨你,所以,我要毁了你。”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我恍若看见了她蓦然绽放的一缕微笑,如饱经灌溉、娇嫩欲滴的无名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