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纳粹越来越嚣张了,他们甚至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抓人!我无法容忍我的同胞被如此对待!所以——”
那个穿着上好衣物、戴名錶,眼神却忧郁的不象享尽凡间一切荣华富贵的富商的中年犹太男性深呼吸了一口气,认真地说:
“——法兰汀先生,您愿意协助我进行拯救我远在德意志的、那些即将被地狱吞噬的同胞们的正义事业吗?”
曾在美军内部的射击比赛中蝉联冠军直到退役、多次仅凭一发子弹完成任务,但为了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转而退役、选择当起雇佣兵的‘猎头者’雅各布·法兰汀手里拿着为了在跟土豪客人谈生意的时候装派头而点燃的雪茄,眼神转动着、心中从未停下思考。
这是笔风险很大的交易,但相对的报酬也一定够多,因为双方都是聪明人,所以犹太富商没有提什么要出多少价码的蠢话,那些可以等到雇佣关系确定之后再来谈。
当然,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雇佣兵,要说雅各布怕死,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并非怕死,只是不想死,因为他还有着牵挂,还有着每次他出去执行雇用任务时总是为他准备好一个温馨甜蜜的家的妻子和儿子。
所以,他不能挑太过危险的任务——尽管他过去曾经甚至只用一发子弹就完成可以让绝大多数雇佣兵有去无回的高难度任务过,但那是出自于对自己实力的清楚认知,他必须在确保可以活着回去的条件下,尽可能地赚取金钱,让自己的家人过上好生活。
这个犹太富商出得起、也愿意为了和他流着同源血液的德国犹太人付出一大笔可观的金钱,足够让雅各布和他的家人至少十几年内不用烦恼食衣住行方面的琐事,甚至还能偶尔出去旅游一番。
只不过——
“菲迪尔先生,能让我回去思考一下吗?一晚上就好了,明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我会给您一个答覆。”
“我明白了,感谢你……至少愿意考虑我的请求。”
一个富商,居然愿意向一个区区的雇佣兵低头致谢——就算这个雇佣兵还在军中时便屡建战功、退役后在雇佣兵界也有显赫名声,但这个犹太富商愿意这么做,显然他是真心为自己远在德国的同胞感到担忧。
想到这里,雅各布也不禁心软了几分,一个人诚恳而愿意为之付出庞大报酬的请求,他很难不答应。
只不过,他也有重视的人,还是确实存在于他感受得到的范围内的、他视若珍宝的家人。
富商离去之后,雅各布依旧待在这间咖啡馆思考着,心中天人交战,不知过了多久,有道‘声音’传进他耳里。
【主人,您在苦恼着什么吗?】
不,说是声音其实不太正确,因为雅各布的附近明明没有任何人,但那声音却清晰无比,就好像有谁就在他面前——例如那个明明坐在他对面的位子上、容姿俏丽无比,却仿佛被经过附近的咖啡店男性客人无视般的茶发类军服少女。
少女的脸上挂着温柔得足以令任何男人陷进去的温柔笑意,雅各布知道,在他每次出完差回家的时候,妻子也会用上这么一副笑容来迎接他;少女的眼神中还潜藏着雅各布至今未曾遗忘的,即使不得不退役当个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见明早日出的雇佣兵、也未曾后悔过的自己的决心和勇气。
雅各布用戴着手套的手捻熄了还没抽完的雪茄,然后收了起来——这玩意儿可贵的很,必须得省着点儿抽——说:
“是啊,春田,我是在烦恼……干完这一单之后,我就算直接退休也能养活我自己和艾琳娜、赛门,但我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只要再干一场,以后就不用过着把头别在裤带上的生活了,可以留在家里好好陪伴家人,或许还能投资一些小生意、在未来留给孩子更多东西。
唤作春田的少女微微一笑,同时,在晚风的吹拂之下,她那用和风格接近南北战争时期的类军装上衣同样是深蓝色的缎带绑起来的长发微微飘动着,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形成如一幅画般的美景。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春田我可不敢保证;但如果是主人您的话,肯定没问题的。”
说完,春田露出了有些落寞的神情……毕竟,只要接下并完成那名犹太富商的委托,雅各布就能获得在好长一段内不愁吃穿的金钱;届时,作为杀人兵器而存在的M1903春田步枪还有任何存在意义吗?
“春田……”
“这样也好,只是春田我……未来可能会寂寞很长一段时间了呢。”
雅各布想了一想,向着陪伴自己征战沙场无数回的好伙伴露出了一个说不上好看、但确实是真心的笑容。
“你可别这么说,春田,我的孩子、还有孩子的孩子都可能还得靠你呢;再说,就算我以后一直干雇佣兵这行,总有一天一定会老得上不了战场,你还不是一样得退休?”
春田愣了一下,回应道:“也是呢,总会有更多年轻人以您为目标追逐着您、最后超越您,而我以后也会被其他更先进的孩子们比下去吧?不过,已经足够了。”
这段时光,已经足够长久、足够快乐——足够自己反覆回忆那份快乐直到本体的腐朽之日到来了。
春田如此想着,一扫先前因为心态缘故而显露于面孔上的寂寥,那温柔地几乎能融化任何凶恶暴徒心灵的笑意重新出现。
要说真身为一把M1903春田步枪的枪械少女还有什么心愿的话,那就是守护着她的主人一家,直至本体消亡之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