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攻略完成?结束了?

作者:墓村鬼谷守 更新时间:2025/8/1 8:27:27 字数:4132

后脑勺传来一阵阵闷痛,像有谁拿钝凿子在里面不紧不慢地敲。眼皮沉得睁不开,嘴里一股子灰尘和铁锈混合的怪味。

我是脸朝下趴着的,半边脸颊紧贴着的东西触感柔软厚实,带着点织物特有的微涩——是客房那条织金线的羊毛地毯。

……*优雅的贵族粗口*,这花纹硌得我脸疼。

意识像是沉在浑浊的油里,费了半天劲才挣扎着浮上来一点。迷宫里那股硫磺混合焦肉的刺鼻味、虫群的恶臭、魔铳的硝烟、还有芙兰释放奇怪魔法时那几乎烧穿肺叶的高温……所有的感官记忆碎片一样涌上来,撞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不会是做梦吧……也过于逼真了一点……而且我好像都好久没做过这种梦了。

我咬着牙,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动作牵扯着全身的酸疼肌肉,忍不住吸了口冷气。环顾四周——

没错,就是瓦尔基里家给我和芙兰安排的那间“顶级”客房。国王尺寸的大床罩着浆洗挺括的鹅绒被,壁炉里没一点火星,雕花的胡桃木衣柜关得严实,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城堡特供的熏香味道。

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看不出时辰。

“唔……” 一声带着浓浓睡意的嘤咛从大床方向传来。

我扭头看去。

芙兰正揉着眼睛从蓬松的鹅绒被里坐起来,一头灿金色的头发乱糟糟地翘着,小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琥珀色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最后聚焦在我身上。

“家…家主?” 她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但中气还算足,“我们…回来了?结束了吗?”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光洁一片,别说狰狞的刀口,连道红印子都没有。而其它的伤口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皮肤白净得像是从未受过伤。

我死死盯着她那截完好无损的脖子,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这深入骨髓的疲惫算怎么回事?瓦尔基里家的熏香味道钻进鼻子,此刻闻起来却假得令人作呕。

芙兰也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摸了摸脖子,小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奇怪……感觉做了个好长好累的梦……好像脖子被划了一下?还有火……”

她打了个寒颤,没再说下去,目光开始在房间里游移,像是想抓住点什么真实的东西。

她的视线扫过平整的床单,忽然定住了。就在她刚才躺过的枕头旁边,露出了羊皮纸的一角。

“欸?这是什么?”她疑惑地伸出手,从枕头底下抽出了一张对折起来的、质地粗糙的纸。

一股极其微弱、却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硫磺混合着陈旧血腥的气味,随着纸张的展开,幽幽地飘散在充斥着虚假熏香的空气里。

芙兰好奇地把它摊开,低头看去。

下一秒,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捏着纸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直直地看向我,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一步跨到床边,伸手拿过那张纸。

纸上是用一种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液写成的潦草字迹,笔画扭曲,透着一股子不加掩饰的恶意:

“恭喜你们啊,居然误打误撞破坏了‘鸠盘荼迷宫’,还闯到了终点。”

“但是,游戏可才刚刚开始……”

“牺牲者已经出现……”

“我们很快会在下一次游戏里见面的……”

落款处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小小的、仿佛用指甲蘸血画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心形符号。

一股寒气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迷宫里所发生的一切……全都是真的!

我根本无法想象究竟是谁能够在我丝毫未能察觉的情况下把我们转移进迷宫又转移回来……而且如果之前纸上说的没错的话,整个城堡里这么多人可都被转移进了迷宫,这种程度的能力……真是难以想象。

“家…家主……” 芙兰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冰凉。

“先跟在我后面。” 我把那张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纸胡乱塞进怀里,声音是自己都没想到的冷硬。我得先弄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了。

拉开厚重的橡木房门,一股沉闷的、仿佛凝固胶水般的压力瞬间扑面而来,走廊里的光线比客房内更加昏暗,空气异常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扯着无形的蛛网,感觉没错的话,应该是有一圈结局把城堡围住了。

如果此时在外面俯瞰这里的话,应该能看到近乎无形的魔力屏障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将整座瓦尔基里城堡严严实实地笼罩其中。

结界的强度……有点难以形容,看上去似乎很薄弱,但本能告诉我不要试图去碰它,总之,这绝非寻常魔法师的手笔。

如果依靠我的独有魔法跃到结界的另一边呢——这招屡试不爽,但我本能地否决了这个方案,不知为何,这个结界也是诡异的很,而且……我回头看了一眼紧紧跟在我身后,脸色煞白的芙兰。我的“空间”里无法进入其它的活物,再者说,我也不可能抛下芙兰自己一个人逃出去。

“跟紧我。” 我反手关上房门,隔绝了客房里那股虚假的安宁气息,压低声音对芙兰说。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只有我们粗重的呼吸在压抑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城堡内部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回廊曲折,两侧墙壁上悬挂的古老兵器和家族肖像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扭曲变形的阴影。那些肖像画上瓦尔基里先祖们威严的目光,此刻看来也仿佛带着冰冷的审视。

没走多远,前方通往中央大厅的回廊拐角处,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

“死人了!天啊——!!!”

“呕……这……这……”

人群像是受惊的羊群,从拐角处涌出来,又惊恐地向后退去,脸上写满了骇然和恶心。

我的心猛地一沉,拉着芙兰快步挤了过去。

拐角后的景象,让我的胃部一阵翻搅。

三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华丽的地毯上。其中两具穿着侍从的制服,死状还算正常,只是脸色青紫,七窍流血,像是中了剧毒。而最扎眼、也最令人作呕的是第三具——一个穿着华贵丝绸睡衣的中年男人。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扯断!断裂的脊椎骨和内脏拖曳了一地,浓稠的血液浸透了身下价值不菲的地毯,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那张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再加上这惨烈的死状,我认得——

——和我刚被卷入迷宫时,在那个量产魔偶身上看到的半截尸体,一模一样!

不是幻觉,迷宫里的死亡,被精准地“投射”到了现实,或者说,这就是迷宫中的“牺牲者”。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尖叫声、哭喊声、呕吐声混杂在一起。几个胆小的妇人直接晕了过去。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肃静——!!!”

一声中气十足、如同狮吼般的厉喝猛地炸响,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卡里古拉·瓦尔基里出现在回廊的另一端。他显然也是匆匆赶来,身上那件绣着金线的晨袍有些凌乱,向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粉色短发也乱了几缕,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色,脸色是熬夜后的灰败。但他那双遗传自奥古斯都的锐利蓝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竭力压抑的焦躁。

“所有人!”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扫过骚乱的人群,“听清楚!立刻回到各自的客房!锁好房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来!城堡已被强大结界封锁,擅自乱跑只会让你们死得更快!卫兵!” 他厉声点名,几个同样脸色发白、但还算镇定的瓦尔基里家卫兵立刻上前,开始强行驱散人群。

在卡里古拉威慑之下,加上对地上那几具恐怖尸体的恐惧,骚动的人群终于被暂时压制下去,带着惊惶和不安,被卫兵们推搡着,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各自的房间。回廊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令人窒息的死寂。

卡里古拉这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耗尽了力气,挺拔的肩膀都微微垮了下来。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目光转向一直冷眼旁观的我,以及躲在我身后、紧紧抓着我衣角的芙兰。他朝我使了个眼色,示意跟他走。

我们沉默地跟着他,穿过几条无人的回廊,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堆放着清洁杂物的壁龛角落。这里空气稍微流通些,血腥味淡了不少。

卡里古拉背靠着冰冷的石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的疲惫几乎要溢出来。

“我父亲——”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奥古斯都大人,重伤。昏迷。戈尔贡和阿格里皮娜寸步不离地守在他房间里。他房间的防御法阵是城堡最强的,暂时……还算安全。”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压下某种情绪,“那个结界……兰提尔,你感觉到了吧?像个铁桶。家族里所有懂点魔法阵的长老都试过了,找不到节点,找不到源头……它就像是凭空长出来的。短时间内肯定是解除不了了。”

又一个坏消息。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咽了口口水,“兰提尔,但我说的都是事实,我刚刚……被转移进了一个迷宫!”

“这样吗。”我没否定,但也没表示赞同。

“其实我对父亲受伤有点眉目……在那个迷宫里,有许多强大的怪物,我一边抵抗一边找出口,没想到跟父亲汇合了。”卡里古拉摇摇头,“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偷袭了,父亲替我挡下了致命的攻击,但是他却受了重伤……后来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巨响,随后迷宫开始摇晃崩塌,最后白光一闪——我就回来了,开始我还以为是梦,但是当我去父亲的房间时,却发现他居然受了与在迷宫里一模一样的伤。”

看来城堡里的人果然被卷进去了,虽然不能肯定是所有人,但起码有绝大部分人都进入了那个迷宫。

“真巧,我们也刚从那个迷宫里回来。”我隐瞒了迷宫里发生的事,但我觉得只说这一句话便已经足够了。

“是吗…这样啊……真该死!”他锤了一下墙壁,“对了,我刚刚就在想应该不止我们两个进了迷宫,父亲是带伤出来的,那么肯定还会有不少重伤甚至死亡的人,所以我特意叫人去清点了一下人数……你猜怎么了?”

“哦?有什么发现吗?”这下子勾起了我的好奇,毕竟现在最缺的就是情报。

“不管是死是活,总会被传送回来,尸体也是,但是——有人失踪了。” 卡里古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里透着愤怒,“是皮诺杨那个蠢猪……还有他带进城堡的那几个侍从,全都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冷笑一声。

“——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皮诺杨失踪?在这个被结界锁死的城堡里?我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过,这就说明,皮诺杨跟这些事绝对脱不了干系。

我们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芙兰紧张得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卡里古拉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斟酌着什么。忽然,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甚至带着点神经质的笑容,试图打破这沉重的氛围。他朝我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嘿,兰提尔……之前那瓶掉地上打碎的那瓶‘爱之灵药’……” 他脸上那种强撑的、近乎崩溃边缘的表情,和嘴里吐出的内容形成荒诞的对比,“……飘出来的那股味儿,我好像……就闻了那么几下……”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又像是在确认某种难以启齿的感受,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古怪的、混杂着荒谬的光,“……我多年的……那个毛病,好像……有点起色了?”

我看着他,看着这位瓦尔基里家的继承人,在父亲重伤垂危、城堡被诡异结界封锁、宾客被卷入迷宫事件,甚至有人死亡的情况下,用一种近乎黑色幽默的方式,说出这种话。

我已经连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目光投向幽深的回廊。

城堡像个巨大的、沉默的坟墓,而那张写着诡异内容的纸条,正死死地贴在我的胸口,散发着绝望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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