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离茂已经在很努力地拍打两对翅膀,但其实完全就是在胡乱地扑腾,甚至是无意识地抖动,扇动的气流相互冲突,反而加快了坠落。两对灵活强健的羽翼对于这个小笨蛋来说甚至不如降落伞来得实在。这就是飞起来的猪吗?
“直接撞过去肯定会死的...”眼看着迅速接近的陆地,离茂总算不再乱扑腾了。“唉,那就让我睡上最后一觉吧。”他用四翼包住身体,闭上双眼蜷缩起来,任凭自己坠向陆地。
你这个年纪怎么能睡得着啊?
翅膀上并没有传来与空气剧烈摩擦的灼热感。相反,他感觉自己被一团清凉的泡泡覆盖,睁眼一看,身体周围已经生成了一层金色的球壳,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明亮。
……
野性的稀树草原上,群群走兽跺着有力的步子,卷起漫天的烟尘,泥泞中留下一排排脚印。又到了种群迁徙的时节。黄昏把树的影子拉得老长,树影下蛰伏的茅尖闪着寒光。
抓那只落单的。
影子中最前列的人影伸出粗壮的手,比出一个手势,身后的高草丛微不可察地抖动了几下,溢出道道寒意。
树旁的水洼伏着一匹饮水的野马,后肢上狰狞的伤口还在滴着血。它的体型略大于斑马,马首上皆生着尖角,通身赤红,马鬃末梢燃着火焰。这是炎火驹,一匹纯血的烈马。不过当地人更喜欢叫他红果果,据说是因为杀死它们后无需烹饪,死后失控的火苗会立刻把自身烤得全熟,并散发出一种芬芳的水果气味。不过由于这种香味往往会引来更多凶猛的野兽,当地部族的人们在狩猎时往往倾向于群体出动,得手后现场迅速肢解封存。
血腥味很快将会勾来其他捕食者的觊觎,族人们需要抓紧了。
这匹马挣扎着想要支起身子,脓血的伤口却疼得它再次跪伏在地。是时候了!
最前列那人迅速向上举出手臂,狠狠握成一拳。只见身后草丛数米处伸出一只缠着白布的涂油的木杖,“至高至尊的万相之主,请与我同在!哀怒坚冰的双眼哟,允我盗取凝霜的泪!冻结眼前之物!”斗篷下枯槁的身形低声咏唱出一段冗长的咒文,木杖的尖端凝出了苍蓝的冰雾,随她的指引射向了那匹马的后肢。
冰雾瞬间从伤口入侵,很快扩散到整条大腿,凝霜肉眼可见地生长蔓延开来,直到完全冻结。它的后腿被暂时废掉了!炎火驹发出凄厉的惨叫,却像号令一般,引出草丛中包绕赭红色战气的盾士和矛手。披挂皮甲的熊一般强壮的盾士从草丛弹射而出,凶狠地撞向它的后颈,立刻将其掀翻在地,不停地抽搐着。矛手紧随着刺向炎火驹暴露出的前胸,战气喷薄,石矛像打桩一般钉死在它的心脏,这匹马终于不再挣扎。
盾士和矛手们迅速撤出,此时又有几名提桶的族人从草丛跑出,配合着刚才施术的祭司将覆盖马身的烈火扑灭。提桶的族人抽出腰间别的尖刀熟练地肢解了这匹炎火驹,并分装在桶中。与此同时,树干上警戒的弓箭手们击落了一只妄图分赃的刃羽鹫,虽有一人被其射出的刃羽击中小臂,不过好在伤口不深,也没有坠地摔伤,现场就被随行的草药师包扎好了。
整个狩猎的过程一气呵成,有条不紊,毫不拖泥带水。这样一场场精彩的狩猎,对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生存的必要手段而已。在这片丰饶却危险的土地上,唯有族群的合作才能使这狩猎采集的生活延续下去,除了填饱肚子,他们已无暇顾及更多。
留守在聚落的人们见到狩猎归来的族人们,一个不少,高兴地冲上去和他们拥抱。每次狩猎都十分危险,没人知道自己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采集果蔬的妇女们也回来了。
这个聚落的部族叫做拉夏卡,领地不大,是个由松散且毫无规划的草房子拼成的村落,四周用木和荆条做围栏,从南北两个门进出。全村不过堪堪四十三人。拉夏卡的族历上曾有过这样一页:“……木屋百户,井然安于四方。氏众族强,建业原野西。而今衰败,苟命荒草间。儿曹莫负先贤,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这个族群的气数已经消耗了大半,只残有后裔寥寥。
类似的故事在这片草原上并不罕见。兽群的迁徙路径多变,难以预测。若有村子不幸挡在其途中,则将毫无疑问地毁于一旦。
回到如今的拉夏卡,族人们似乎并不悲观。夜晚,他们燃起篝火,围坐在四周享用着今日的野获。没有死亡的恐惧,只有焰火的暖意和欢欣的舞。要说少了些什么,恐怕只是没有酒吧。进食过后,族群在祭祀的引导下,熄灭篝火,排排向月跪伏。拉夏卡自称月之子,信奉的就是祭司施术时吟颂的月之神——“万相之主”。没有人知道祂的真名。至于是否有人真的见过祂,恐怕族历上也没有记载。
不过今天似乎有些特殊,跪地的族人们发觉地面似乎越来越亮,光的颜色也由冷转暖。当他们察觉异样,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仰望时,发觉原本站立的祭司正跪地叩首。族人们看到了一生都难以忘记的景象:一轮白金的更大更亮的圆月,曳有五彩的尾迹,从月的上方滑落,快速朝他们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