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伊恩睁开红肿的双眼,随海浪起伏的小船将她摇醒。
小船飘过明月镜海,远处的海面浮冰如同一座座孤岛,或孤独或流浪的独自穿梭,一种莫名的空虚涌上心头,脑子就像在睡过午觉之后在下午醒来时一样死寂。
“你是.....瘦白公爵是吧?为什么我在这里?”伊恩低着头颅小声问道,语气十分怯生。
“我从玛拉那里买下你,你现在将作为合法的奴隶前往帝国。”
“帝国吗......”伊恩想起以前看的童话故事书。
据说帝国有着几乎金黄色的麦浪,斑驳的花田和金碧辉煌的城堡,就连教堂也装点着象牙白的各类雕塑和七色彩窗。
即使伊恩明白这些词语含义,也没有办法想象出来。
从小就在北岛长大的她没见过花,没见过彩窗,只见过如乱石生长的棚屋与密闭肃杀的灰石教堂。
“那个,请问你是我的主人吗?”伊恩捏着衣角小心问道。
“我?我只是个商人,中间商,我的任务是将你完好带到客户面前,仅此而已 。”
一边说着,公爵卖力摇动船桨,很快小船便到达了目的地,一艘在海上孤游的商船。
“这艘船,不停靠在码头吗?”伊恩不解地问。
“傻孩子,它可没办法停在岸边。”公爵晃动灯笼,示意船上的水手放下绳索。“这艘船可是奴隶船,只要靠近北岛就会被击沉。”
奴隶船.....到头来还是只能这样卑贱的活着吗?
伊恩低沉地叹了一口气,回想起方才玛拉要杀掉自己的画面——那时候她真的感觉到一身轻松,好似背上所有负担都消失得无踪无影。
然而,所有幸福的事都不可能与伊恩沾边,这种没有负担的幸福死法也不可能。如果要死,伊恩猜想自己一定会在最痛苦的时候死掉。
但是,最痛苦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有什么比现在的情况还痛苦吗?自己已经变成什么都没有的奴隶了,没有财产,没有力量,没有尊严,没有人际关系。
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意义,反正自己的人生早就不由自己控制,现在也只能随波逐流了。
“那个......“伊恩小心翼翼的提问,生怕冒犯到公爵。“请问要买下我的人,我的主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伊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因为无论对方是怎样的人,伊恩也没有选择,只能逆来顺受。
但是,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性,对方是为品行优雅为人正直的白马骑士,就像童话书里描述的帝国皇子一样呢?
“哦?我的委托人啊.....很抱歉我不能随意透露委托人的信息。”公爵歉意地说道,内心有点愧疚。
“不过.......或许能透露一点点——你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帝国贵族,而且还是身世显赫的大贵族,所以我才会帮他干活。只是传言里他生性放荡喜好女色,典型的花花公子。”
听到这话,伊恩那点渺茫的希望终于还是破碎了,也是,自己竟然还幻想能像童话故事的公主一样被爱护,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不过,传闻终究只是传闻而已,我可以肯定他至少不会让你过上之前的那种生活。”
伊恩僵硬的扬起嘴角摆出皮笑肉不笑的礼貌表情,她知道公爵是在安慰她。
一个会专程托付传奇帝国商人购买奴隶的花花公子,还能是什么好人,一定和童话故事里的反派一样,是个残暴贵族吧。
伊恩费力地爬上商船,受到多日毒打挨饿的她现在连站稳都难,见状公爵马上安排起房间——这艘船里最豪华的那一档。
还没站稳脚跟,伊恩就被搬到一座上层舱房,一间专门用来软禁高价值奴隶的多人起居室,除了她之外,还有几名同样年轻貌美的各种种族女性在这里。
有来自南方的蜥蜴人和黑精灵,还有来自丛林里的兽人和矮小可爱的小侏儒,简直如同博物馆一样。
只不过她们与伊恩一样,手上都戴着象征屈辱的镣铐,毫无疑问,她们就是这艘奴隶船的商品。
从小在北岛聆听例外派福音的伊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奴隶聚在一起,不知怎的,她感觉这里和牧师们所批判的奴隶待遇有天壤之别。
房间内各处都装点有红丝帷帐,花瓶内沁香的插花与浓烈的香水味熏得伊恩有些头晕,这种待遇真的是奴隶应该有的待遇吗?
望见这位新来的角人少女,其他奴隶或是偷笑或是感到悲哀。
伊恩注意到来自他人的注视,收起好奇的眼珠子,摆出一副木讷厌世的表情,如同人偶一样乖乖静坐在角落的皮革椅上。
渐渐的,伊恩开始头晕,或许是房间内香水的原因,又或是因为船只的摇晃,缺乏睡眠的她很快便坐在椅子上沉入梦乡。
梦是现实的延续,是比现实更加现实的场所,但是一个脱离现实,活的浑浑噩噩的人并没有现实感,既然他在白天并不活在现实中,那么晚上他也不会进入睡梦中。
伊恩便是其中一员,无论美梦或是噩梦,她都没有做过,有的只是无边无垠的虚空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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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醒醒。”
不知睡了多久,伊恩被一名身着牧师服的男人叫醒。
看了看船舱窗户,照射进来略显刺眼的日光,这还是被关进地下室的几天来,伊恩见到的第一束太阳光。
“你睡得真死,一丝不动的就像人偶一样,真是一个绝佳的模特。”
伊恩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旁,一个被三脚架撑起的奇怪箱子立在地上,箱子正面有着奇怪的针孔正对着自己。
“嗯,这个叫做暗箱相机,是一种可以将光线记录在纸上的机器,不过需要一定的时间成型,刚才看你睡得那么死,就擅自把你当做我的模特,真是抱歉。”牧师合上手掌表达真诚歉意。
“我只是一个奴隶.....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我叫西蒙•加芬克尔,是一名牧师.......正统派的。”西蒙察觉到伊恩头上的双角,用礼貌的语气自我介绍。
“虽然我是正统派,但是我相当赞成你们例外派的人人平等思想,所以我来到这艘奴隶船,记录下这里的奴隶状况,希望能改变帝国教会的教条,拯救更多被残忍对待的奴隶。”
人人平等吗?伊恩回想起自己过去的经历,完全不像例外派说的那么平等美好。
“哼,原来这里有个大圣人,要推翻奴隶制啊。”西蒙身后,一名狸猫耳兽人奴隶懒散地躺在吊床,嚣张的说道。
“是的,只要让帝国心存善心的贵族和主教们看到,他们也一定会赞同我的思想,很快全帝国的奴隶都会得到解放。”
西蒙左手捧着经书自豪地畅言理想,虽然语气铿锵有力,但缺乏说服力,就像空中楼阁。
“真伟大呢~可惜你来错地方了,这里是上层船舱,我们这群年轻貌美的奴隶待遇比帝国绝大部分平民百姓要好,如果你要拍奴隶惨状的话,你应该去下层船舱。”
兽人奴隶如同一副玩世不恭,看破红尘的眼神,一字一句就像匕首直击西蒙要害。
“你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下层的那群歪瓜裂枣一点也不上镜,把他们的惨状给帝国的伪善贵族看,比起同情心恐怕恶心会更多吧,所以你才来这里,找长的好看的娇柔少女当你的模特,这种人才能引起同情心。”
西蒙没有反驳,眼神尴尬地四处闪躲。
“一群恶心的伪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