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倾洒,然却无法照进深埋船只吃水线底下的货舱,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糜烂的气息。牧师西蒙身着一袭整洁的长袍,与周围的脏乱显得格格不入。
为了保障这个愚痴的年轻牧师,瘦白公爵特地安排了两名带刀护卫,然而西蒙只是善意推辞。
相反,他只是提出一个简单的要求——让比莉换上一身简洁的深色牧师袍与他同行。
他要做的只是记录最真实的奴隶惨状,仅此而已,并不需要兵器胁迫。
无论是公爵和其他帝国商人,还是那些对西蒙动手脚的水手,甚至是从小在北岛的例外派信仰下长大的伊恩,都无法理解西蒙的动机。
在帝国,奴隶制早已有超过上千年的历史,无论帝国改过多少朝代,新增多少法律,都未曾改变过底色,最大的奴隶制改革也只是在农业和手工业等领域禁止奴隶工作而已。
也正因如此,西蒙的冒险吸引了全船人的注意,看热闹的人群围绕下层船舱入口围成一圈,无数双窒息的双眼死盯着西蒙的一举一动。
伊恩搬起一张小折凳盘腿坐在前排,就像一条乖巧的小狗。浅浅望去,底下的一片黑暗中只能见到无数双泛着泪光的双眼,就像前不久还被关在地下室的她一样。
因为比莉的遭遇,伊恩现在深深明白自己的现状,身为奴隶的她无论拥有什么东西都不过是手中散沙,哪怕是最轻微的风,都将像风暴一样将它吹散。
还好西蒙牧师他是个好人,是个绅士,没有对比莉下手——但自己的主人并不是。
根据公爵的暗示,买下伊恩的男人是个毫无疑问的人渣。一到夜晚便如鱼得水,频繁出入各种奢华妓院。在迷离的灯光下,与一群穿着暴露的女子嬉笑打闹......
一想到以后将要和这样的男人打交道,伊恩的胃袋便直犯恶心。但是伊恩没有拒绝他的权利,相反还要尽全力讨好他,否则就会沦落到这些底层奴隶的下场。
想到这,伊恩凝重地深吸一口气,然后将复杂的问题全都抛之脑后,只专心看着眼前的牧师。
只见西蒙面色凝重,步伐沉稳地踏入这片满是血污的棺材。每走一步,脚下都会溅起些许污水,弄脏他那原本干净的鞋子,但他丝毫不在意。
一旁的比莉静静架设起三脚架,将偌大的暗箱置于正中间,然后一点点的将奴隶船舱里积灰凝脂的油灯点亮,全程没有一点动静,生怕将奴隶们吓到。
可他们忘了,这里的奴隶足足好几个月都生存在一片漆黑的微光中,他们哪能受得了哪怕一点光亮。
灼热的灯火如同毒辣的日光,直直灼烧奴隶们的退化的双眼,在双眼中留下漆黑的斑点,剧烈的疼痛令奴隶们不停叫唤。
见状,西蒙满脸流下紧张汗珠,随即抓起脖子上系着的P型钥匙状圣物,微微仰头,双目轻闭,双手合十于胸前。
片刻之后,西蒙口中开始低声呢喃着神秘的咒语,那声音虽轻,却仿佛有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嘈杂的环境中清晰可闻。
“凝神术!”
随着咒语的念诵,西蒙的身上渐渐散发出一层柔和的光芒,那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牧师先生,你没事吧?”
眼看状况安顿下来,比莉拿起洁净的抹布,将西蒙满脸的汗滴擦去。
待到奴隶们内心的焦躁如同被春风拂过的湖面平静下来后,两人才慢慢调整暗箱的位置,静候污浊的光线在洁白的相纸上刻下罪恶的印记。
“这样的东西,真的能感触到帝国的贵族和教士们吗?”西蒙看着密封的暗箱相机,自言自语道。
如比莉先前所言,就算帝国里有同情奴隶待遇的人,他们也更多青睐像伊恩那样长得可爱的奴隶,而不是这些被送进矿坑的奴隶。
但是,总有人要做这样的事,哪怕不被当代人理解,总要有人把真实的历史记录下来,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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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光的印记渐渐被记录在一张张相纸上堆叠成册,这艘奴隶商船的航行也终于抵达目的地——帝国境内的清水城。
船身饱经风霜,那原本崭新的漆面在岁月与海浪的冲刷下,已略显斑驳,却依旧透露出坚韧的气息。船帆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仿佛在诉说着这一路的物语。
“公爵阁下!我.....我真的可以把比莉小姐带回教会吗!?”
阳光明媚的甲板上飘来阵阵咸味海风,西蒙目瞪口呆地看着瘦白公爵,满眼充满了意外。
“嘛,那晚我不是让比莉那小姑娘和你发生关系吗......她已经不干净了,那种货色可卖不出好价钱,就当我送给你的。”公爵优雅地手持金丝扇,遮住自己半边脸轻笑。
“可....我那天没有和比莉小姐.....她还是干净的!”西蒙着急地解释,不知道是为比莉的贞洁辩解还是为自己的贞洁辩解。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白送给你,以后记得还我一个人情就是。”
西蒙听后,郑重的拿起脖子上的钥匙圣物,口念经言,为这位慷慨的帝国商人祈祷。一旁的比莉也激动地泛起泪花,两只手轻轻捏着裙角提起,双膝带动腰和脖子深深伏低,做出标准的鞠躬。
公爵礼貌的做出回礼,目视着二人下船,朝远处闹市中央,清水城中心的大教堂走去。
公爵知道比莉和西蒙没有发生过什么,他只是想借比莉卖一个人情给西蒙,仅此而已。
身为一个老练的商人,公爵一眼便知这个叫西蒙的神父,日后一定大有一番事业,说不定能推动帝国,甚至整片大陆的戒言教教会革新,这种事情,不过就是投资罢了......
说罢,公爵回头望了一眼伊恩,只见伊恩亭亭玉立,换了一身干净的干净洁白的长裙,虽然身材并不丰满,但就如陶瓷花瓶般惹人怜爱,虽然眼珠子缺乏活力,但就如月下美酒般富有韵味。
没错,正如同公爵在眼前这个角人族的主人,那个臭名昭著的贵族一样,不过都是一种未来投资。
“好了小家伙,该带你去见你的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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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水城的中心,一座宏伟的大教堂静静地矗立着,高耸的双塔如两把钥匙直插云霄的天堂之门,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圣洁的光辉。
白色大理石建造而成的高塔散发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息。巨大的拱门和精美的雕花装饰,彰显着精湛的工艺与历史的沉淀。
西蒙领着比莉进入教堂,几十尺高的拱形穹顶就比天地还高。阳光透过五彩斑斓的玻璃窗洒下,在地面映出绚丽的光影,仿若梦幻之境。
对于从小在落后原始的兽人部落长大的比莉而言,震撼就像无声的惊雷,仿佛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失去了力量。
“西蒙,你回来了。”
祭坛中央,身着亮色华丽天鹅绒长袍与丝绸斗篷的司铎手按经书,口中不断喃喃。
“是....这次我带回来了一名要改信——”
嘎吱嘎吱——还没等西蒙介绍起身旁的比莉,一旁的忏悔室就传来吱吱作响的门铐声,一名贵族青年面无表情地长叹一口气,随后径直离去,头上普鲁士蓝色的短发深邃严肃,双眼如黄钻石般清澈的双瞳仿佛能映射人心。
“ 喂.....那家伙,不是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放荡公子吗?那家伙还真这么厚脸皮来教堂告解!”
“嘘小声点,他可是大家族的贵公子,别被他听到了。”
长椅上,两个平信徒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那名蓝发青年的风流传言。然而青年并无理会,只是将他们视若无物。
西蒙呆呆望着那名青年背影,不知怎的,竟让他想起商船上那名表情木讷的金发角人族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