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注定的人会相遇无数次

作者:柏枭不爱笑 更新时间:2024/12/23 15:50:01 字数:14854

与主流想法不同,我认为发明周末的人才是恶魔。

那种感觉就像是对家畜施以长期的虐待后,只消一点点的甜头就可以让对方感恩戴德。

事实就是这样,假如让一个没有学业事业压力的人放周末假,他可能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但是倘若给一个长期压抑的人放假,这就是恩赐。

发明周末的人就是以这般高明的手段,从还是学生的时候就开始训练打工人的服从性。

这是妥妥的阴谋论啊……

越想越兴奋,以至于我失了眠。

枕头下的智能手机一直在震动呢。

我尽量克制住自己不去在意它,但是它一直响个没完。

「好烦。」

带着这样的叹息,我打开智能手机。

首先看到的是左上角显示时间的数字。

十二点五十分,半夜。

然后是充满整个屏幕的LINE群组消息弹窗。

是文艺部。

不足二十个人的群组却聊出了有几百个人的样子。

细细看了一圈下来,聊的内容无外乎对于五天后社交舞会的议论。

「请问还有没能找到男舞伴的同学吗,我这里有个朋友还没有找到舞伴。」

我们仍未知道这位朋友的真实身份,不过似乎有人想实现文学社的内销。

真是的,为什么一定要把这种非常能反应男女比例问题的活动搬上台面来呢。

就文艺部的活动形式来说,这位假借朋友之名的男同学恐怕不能如愿了。

「明明是一帮在学校都没有见过面的家伙呢……」

在我准备将智能手机调成静音时,一道LINE独有的提示音从手机里传出。

在读消息与无视之间犹豫再三,我还是打开了LINE。

是社长学姐。

「岩玉妹妹在吗?」

配图是一张线条小人敲门的表情包

妹……妹?

因为会显示已读状态,这个时候想再装作没看见已经来不及了。

我开始后悔没能直接将这条消息无视掉。

「请不要打趣我。」

「哎呀,生气了吗?毕竟是我们的玲子社员,叫学妹也是没有问题的吧。」

「社长你应该清楚的,岩玉玲子只是我的笔名……」

我,岩玉英和,除开使用岩玉玲子的笔名进行文学创作并发布在校刊上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性。

「好啦好啦,说正事了。」

见到社长一改轻佻的措辞,我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了。

「我向学校申请了一间社办喔。」

喔喔,原来是社办啊。

等一下,不太对。

「以咱们的活动形式来说真的用得到那种东西吗?」

文艺部的活动主要围绕校刊的文学社板块进行,由成员进行文学创作,经过审核后发布在校刊上,并评比校园最受欢迎作家。

由于需要面对面完成的活动实在太少,因此在部社成立之初并没有申请社办,而是以此为条件,换取了更多的活动经费。

虽然不合规矩,但是社长学姐似乎在学生会有些门路,总之他们对于文艺部的行为也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而这些钱中相当一部分被作为了校园最受欢迎作家top前三名的奖金。

岩玉玲子,更正,我应该算是那张榜单上的常客。

「因为我被学生会那帮家伙约谈了啊。」

配图是一张线条小人苦恼的表情包。

果然还是学生会,莫非他们终于有了让社长学姐束手就擒的手段。

「他们说部社必须要在学校内拥有实际的活动形式,不然是不会被视为社团的。」

居然现在才采取强硬措施,学生会的行政效率真是低下。

感叹之余,我也担心起有关岩玉玲子这个马甲的问题。

「也就是说,我们会有线下活动了吗。」

「是的喔。」

岩玉玲子的真实身份是绶菊高中十大未解之谜(内定)之一,应该是整个学校里仅我和社长两人间的秘密。

一定要说的话,学校的管理层应该也要也算在知道秘密的人里吧。

就我个人来说,我其实并不希望自己的马甲被曝光。

那些在各种意义上的所谓的岩玉玲子粉丝团应该也不会希望看到他们的单推其实是个死宅喔。

社长学姐似乎是猜到了我在担忧什么。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啦。」

配图是线条小人耍酷表情包。

「就把你包装成是新加入部社的,正好和玲子同学同一个姓氏的不起眼男同学好了。」

虽然听上去不甚靠谱,不过眼下似乎只能这样做了。

「那就帮大忙了,不过比起这个,学姐你要讲的正事还有什么吗?」

「嗯,其实是有关社办的装修问题。」

那种事情给我去和副社长商量啊……

不过看在社长学姐为我摆平了一桩问题的份上,我决定放弃吐槽。

「装修?有什么问题吗?」

「交谊舞会就在最近了嘛,感觉社团里的各位对于装修社办兴致不高的样子。」

「可以先搁置掉的吧,等到舞会结束后再说这样。」

「不可以啦,再过两天就会有学生会的人来验收,如果拿不出像样的社办的话就要暂停全部部社活动了喔。」

「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活动……」

「下一期校刊马上就发行了,如果被停掉活动的话,就没法向校刊投稿,最受欢迎作家也没法评比,还有奖金嘛——」

「知道了,我会帮忙的。」

为了生活费之余的零花钱,这个忙我帮定了。

「帮大忙啦,如果能募集到别的同学来帮忙的话也请多多努力。」

配图是线条小人感谢表情包。

「……我尽量。」

以我的社交情况,可能很困难喔。

……

◆其实是两个无趣的家伙◆

受实际睡眠时长与睡眠质量等不可抗力影响,早上起床的时候确实有狠狠地头痛一阵。

我在床上稍稍定神,穿衣,洗漱,与合租的同学室友打过招呼。

「早上好,英和,看上去不是很精神呢。」

周彦有光正端着两个盘子从厨房里出来。

「喔,喔……早安,有光同学,应该是没睡好。」

「是喔,要把作息从周末模式调整成日常模式确实会有些困难。」

虽然和那个没有关系但是我并不打算点破,只是稍稍点头。

「吃早饭吧,我连你的份一起做了。」

有光将盘子摆在桌上,径自坐下。

「可是我一般不——好吧,谢谢。」

总觉得贸然拒绝别人的好意只会徒增不好的印象,只有把握住一个不上不下的距离感才能创造出让彼此都……至少让我很舒适的空间。

为此除了接受好意之外还要施以必要的回礼。

好麻烦。

我拉过一条凳子坐下。

「我开动了。」

言罢,我拿起饭团咬下一口。

完全没有味道嘛!

这不就是单纯地把米饭捏成团吗?

不过想到有光平日里做饭也是少盐甚至无盐派,我也就释怀了。

与我不同,有光像是非常注重生活仪式感的类型,以至于就连早饭都可以做的很考究。

明明只是面包就可以解决的事情,现在却变成了我面前盘子里的饭团和热牛奶。

「手艺如何呢?」

有光笑眯眯的看着我。

因为都是些没有什么调味以至于有点寡淡的东西所以实在称不上什么手艺。

一定要说的话,饭团的形状做的很标志。

用这种回答能回应这家伙的预期吗?

我想还是算了。

「原来是在拿我试菜吗?」

我挑选了一个和这饭团同样寡淡的回答。

而有光像是很满意。

「我听说会做饭的男人似乎都很有魅力。」

这家伙到底是要怎样啊。

这次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于是只能选择在饭团上再咬一口。

像是为了答复我的沉默,有光继续说下去。

「那个交谊舞会就在最近了嘛,可是我现在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舞伴。」

「所以你想在五天之内速成一个女朋友?」

「……没有这回事——好吧,至少我的动机只是找到一个舞伴,那之后该怎样发展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如此麻烦实在多此一举。

「难搞的话直接拒绝参加就好了,本来也不是强制要求的吧。」

有光有些傻眼地看着我

「明明是那么好玩的事情。」

「也许吧,不过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找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看书就是了。」

这次有光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珍惜物种。

「难道你打算和书过一辈子?」

「也不是没有这个打算喔?」

「……无趣的家伙。」

有光撇了撇嘴。

拜托请先确保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知。

我将杯子里的牛奶喝光,然后站起身。

没有营养的话题就在最该结束的时候结束好了。

「感谢招待,我要先走了。」

我穿好制服,从书架上随手拿过两本书塞进书包里。

「好喔,反正时间还早,我再琢磨一下打扮好了。」

「……你是去相亲的吗。」

「你说呢?」

「别迟到就好。」

……

◆看上去就不太聪明◆

直到骑上单车直面因为早高峰而变得意外的大的车流量时我才意识到,我应该喝上一杯咖啡再走的。

意识朦胧的大脑与肿胀的眼睛简直是捆在自己身上的定时炸弹一样随时能引爆自己的睡意,这和高速公路的疲劳驾驶大概是同类行为吧?

就算侥幸在车流与人流中活了下来并成功到达学校,也肯定会在某一节课上睡死过去。

即使老师真的通情达理到允许有学生在自己的课上睡觉我大概也不会真的那么做。

毕竟在课堂上睡觉什么的可是能够大大激发存在感的危险行为,有悖于我作为社交背景板的觉悟。

「真搞不懂文艺部那帮人是怎么熬到那么晚的。」

我以几乎我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小声嘟囔着,将车停在路边的7-Eleven便利店门口。

平常的时候我都会在这里买来用作午餐的面包。

一如前言,我并不很在乎生活上的仪式感,所以对于午餐,只要止步于能填饱肚子的程度就好了。

我从货架上取下常吃的奶油面包后,做了很久的心里斗争,才认命一般从另一个货架上拿了一罐咖啡。

并非对速溶抱有偏见,而是无法苟同其将纯粹代之以便捷的精神内涵。即使不能否认速溶在这个时代下贡献巨大,但是咖啡只喝现磨是我对生活的唯一坚持。

而现在我的所作所为无异于旧世纪的僧侣破了荤戒……

我决定在今日的日程表中加入一项[放学后去咖啡厅稍作放松]来补偿这罐咖啡对我造成的精神损害。

带着稍显郁闷的心情,我排在了结账大队的最后方。

这个时间便利店内的人并不算少,而且有相当一部分是绶菊的学生,是这里离学校已经很近了的原因吗。

因为在排队中无事可做,我通常会选择打开智能手机,即使什么也不看,只要盯着屏幕,就能避免与人对视的尴尬。

而现在我的双手都拿着东西,想要看手机是不可能的了,也只好看向我刚刚拿咖啡的那个货架。

那里刚好没有什么人——咦?有人过来了。

打破我预期一般走进我视线的是一对男女,都穿着绶菊的制式校服,女生从背影上看过去有些熟悉,但是我一时间想不起名字来,在我的印象里能被我冠以这种评价的人很多,但是同时我也没法分辨在对方印象里我的地位。

简单来说,我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和我〖很熟〗,虽然对我来说都一样。

也正是有这种设定在,刚刚与有光合租的时候我没能在学校里认出他,被他狠狠地牢骚了一整天……对于那次事件的更多细节,我不做详解,我只敢肯定,这会是我毕业以前最大的人生污点。

男生站在女生身后,是男朋友吗?

像是在亲热的样子,如果再盯着看下去就有些失礼了。我想要再找一个无人的角落来存放我无处安置的视线,但是那个男生的动作让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站在女生身后,几乎紧贴着,将手不着痕迹地伸进女生的帆布包里。

形迹可疑,原来不是男朋友而是扒手之类的吗?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

即使我并没有保护〖不知道名字〗同学的个人财产的义务,但还是能帮则帮好了。

〖有光事件〗不能再一次发生了。

「同学!」

好多人被这道呼声吸引了目光。

……都在看我。

不过似乎有效,男生像是非常尴尬的样子,退了两步,和女生保持开距离,转而看向别的货架。

「咦?岩玉同学……?」女生愣了一下,然后不确定地叫了我的名字。

太好了,就算不是熟人,至少是认识的人。

成功回避〖有光事件〗了。

然后接下来是……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呢,我稍后在外面等你。」

「啊,啊,嗯,好。」

回答的很勉强呢……

不管怎么说,问题大概是解决了,至于这其中引发的更多的麻烦,还是之后好好道歉好了。

我结过账之后就站在门口。

等待〖不知道名字〗同学的同时,也要提防素质差的出奇的家伙得手后逃之夭夭。

「久等啦~」

〖不知道名字〗同学一蹦一跳地出现在我面前。

「不,不,我才是,抱歉突然叫住你。比起这个,要不要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丢东西之类的?」

「咦?」〖不知道名字〗同学看上去好像很惊讶,在帆布包里翻找一阵后又抬起头。

「没有喔,所有的东西都在。」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怎么了嘛,岩玉同学从刚才开始就感觉奇奇怪怪的。」

「啊,便利超商里好像有扒手之类的,好像把你当成目标了。」我含糊其辞,以至于用了好多〖好像〗,这么看上去感觉我才像是形迹可疑的家伙。

「扒手?目标?唔,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是我被岩玉同学帮了吧,谢谢啦~」

「不,不,没关系,请别在意。」

我推起单车准备离开。

「感觉完全不像传言里那么阴暗冷漠嘛。」〖不知道名字〗同学像是自言自语般地长叹了一声,然后擅自跟了上来。「岩玉同学是骑单车上学的啊。」

这句似乎不是疑问,不需要回答,所以我可以直接问出我在意的事情。

「比起这个,传言?我的?」

「岩玉同学不知道喔,班上有对你的传言啦,说你一直这么阴暗,又沉默寡言的,会不会有些不明不白的勾当?」

是说黑道吧,那些人狠话不多的家伙。没有必要隐晦表达的词汇就大大方方说出来啊,这么含糊其辞的话反而容易出现奇怪的误会。

不过班上啊,我想起来了,不,想起来的不多,这个女生我好像确实有在班上见到过几面,但是我还是没能想起她的名字——也许根本就没记住过。

不过,被传了谣言啊。

虽然我觉得无所谓,但是就当是随手日行一善,让我来纠正你错误的认知吧。

「同学,自己看到的才是最真实的啦。」

「岩玉同学都不叫我名字诶,连姓都不叫的喔。」

根本没在听我说话。

至于那个,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啊。

「我……」

就这么直接说实话的话就太失礼了。

不过我踌躇着斟酌用词的样子好像已经把实情全盘托出了,〖不知道名字〗同学很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小跑着超过我,站在我面前。

「既然如此,重新认识一下好了,我叫阳菜,江·之·野·阳·菜。」

江之野刻意把自己的全名一字一顿地念出来,然后笑眯眯的看着我。

「记住了吗?」

「是。」

「然后呢?」

「什么……?」

「你没有点表示之类的吗?」

你在期望什么啊?

「……我也要吗?」

「拜托啦。」

「英和,岩玉英和。」

「这就对了嘛。」

毫无根据,多此一举且有些无礼的要求,真搞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莫非也是像有光那样的注重仪式感的家伙。

江之野一蹦一跳地与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和我并排而行。

为了防止双方都尴尬的情况出现,我没有选择直接骑上车子离开。

反正只要在快到学校的时候借口去车棚停车子和江之野分开,就能避免被目击的同学传闲话的风险。

并非自我意识过剩,因为以前有过类似的案例所以不得不防。

在必要的时候,与所有人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成为社交大圈子最边缘的小透明,是我的处事准则。

「哎呀,被岩玉同学帮了呢,要怎么回报好呢~」

你愿意主动开口放我走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岩玉同学来提一个要求好了。」

「什么?」

「报答啊,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话……」

才不是那种喜欢趁人之危的家伙。

不过受了恩惠一定会报答,这种性格我不讨厌哦。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会客气了

「文艺部要装修社办,可以的话希望你来帮忙。」

「诶?文艺部?今,今天吗?」

似乎是和当下的话题跨度太大,江之野明显愣了一下。

「不太方便吗?」

「不会不会,有些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直接推掉也没关系的。」江之野下意识地摸了摸上衣的侧兜。

「咦?」

神色紧张,总不能是丢了东西之类的。

真是的,不是说了要好好检查一下的吗?

「我的……皮夹……」

「放钱的那个?」

「是,是……」

「我有提醒过你要检查一下的吧。」

「那种东西当然要贴身放啦,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在包里嘛!」

好像很有道理,不过我也确实尽到了提醒的义务,检查的不够全面也不是我的问题。

「你好好回忆一下,会不会是落在哪了。」

「好像是结账的时候落在柜台上了。」

……姑且不说那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脱手,

「收银员没有提醒的吗?」

应当怀疑一下收银员的职业素养。

「应该没有吧,唔,不如说是因为想到岩玉同学在外面等我所以走的太急了,有提醒我但是我没听到?」

原来如此,错怪收银员了,不过最后竟然还是我的问题吗?好像说是我的问题也没错。

「抱歉。」

「呜啊啊啊啊,这种时候跑回去再拿肯定来不及了,但是要等放学再去拿的话说不定会被不怀好心的家伙拿走!怎么办啊啊啊啊。」

「……」

我默默地把单车推给江之野。

既然是我的问题,那就没有不继续帮下去的道理。

毕竟是我的问题嘛……

「会骑吧?」

「当然会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岩玉同学有时候说话很冒犯诶。」

下意识觉得江之野同学不太聪明所以想吐槽一下。

……我没能管住我的嘴真是抱歉。

「那就拿去用吧,之后停到车棚,把钥匙还给我就好。」

「诶——借给我的话,岩玉同学没问题吗?」

「这点距离就算走到学校也不会迟到的。」

「原来如此,谢谢你啦。」

江之野接过单车后转过方向就骑上车子走了。

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要注意交通安全喔。

在心里为江之野默默祈祷过之后,我也向着学校的方向前进了。

◆午休过的真的很快。◆

因为我能记得住名字的老师的课程安排在了下午,因此上午的课程姑且按下不表。

不过午休是个值得一提的非常危险的时间段。

在午休期间,会有大量重获自由的学生在校园内各处游荡。其中不乏落单且在寻找猎物的家伙们。

这些家伙可不会在乎自己的处事原则。

即使想要找个人搭话的请求本身无伤大雅,但还是能避则避好了。

时值六月,气候有些热的不同寻常,因此在选择吃午餐的地方的时候,除了要考虑隐蔽之外,还要兼顾冷气的需求。

某个不知名办公室的门口就能很好地同时满足我对隐蔽性与舒适度的考量。

因为门老是敞开着,所以不用担心冷气的问题。

只要面向窗户靠着栏杆,就可以装作一般路过的学生,不会有人自讨无趣地来搭话的。

除了……

「真讨厌,又和小佳奈走散了。」

江之野阳菜。

这个女生以前也有误入这片〖完美领域〗的情况,而她的名字,以及她与我同班这一既定事实,我也是今天才刚刚知晓。

「喔,岩玉同学在这里啊。」

像这样被搭话的情况当然也是第一次发生。

好讨厌……

「嗯。」

「在吃饭吗~」

「唔,嗯。」

「有什么好吃的吗?」

「不……」

未知意义的敷衍三连,看上去收效甚微。

「喂喂?可以说话的吗?」

就算你这么说……喂!怎么擅自就在这里把便当盒打开了?!

「那个,你的朋友还在等你,没问题吗?」

「喔喔,说话了…啊不对,重点不在这里。那什么,没问题啦,因为我经常一不小心就走丢了嘛,所以我就让她们不要管我了。」

江之野一脸神气。

「听上去不像是很值得拿出来炫耀的事情喔。」

「那种事情无所谓啦,喏,这个还你。」

江之野把一串银色的东西在我眼前晃了晃。

是钥匙。

「本来想在课间就还给你的,但是感觉岩玉同学的戾气好重,好可怕。」

「人生信条被侵犯,当然会有戾气。」

嗯,说的就是那罐咖啡。

「咦,侵犯什么的,岩玉同学的用词真的好恶。」

也许只有那么一瞬间,江之野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厨余。

……完全没有那种意思哦。

「哎呀,开玩笑啦,不过人生信条啊,岩玉同学也会有那种东西喔。」

有时候你说话也挺冒犯的。

「嗯,咖啡只喝现磨之类的。」

「喔喔,像是无辣不欢那种?」

「差不多吧。」

原来如此,江之野是那种无辣不欢的女生啊。说起来她的便当里的炖菜看上去颜色超重的,感觉也肯定很咸。

「你在看我的便当喔。」

……这家伙怎么这么敏锐。

「嘛,就算你真的表现出想吃的念头,我也不会和你共享便当的啦。」

根本没有那种念头。

「不,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的便当看上去口味好重,真的没问题吗?健康之类的。」

糟糕,嘴一快就说出来了。

「哎呀,在关心我吗?糟糕,好心动。」

江之野以非常浮夸的姿势捂住胸口。

「假的吧。」

「当然是假的。」

「你啊……」

「嘛,口味重不重,自己试一试才知道啊。」

江之野从自己的便当盒里夹起一块炸肉排,放在我的面包上,在我刚刚咬过一口的地方。

「我还没有下口喔,岩玉同学不介意的吧。」

当然介意。

而且刚才不是还说不想和我分享便当。

「咸味和甜味放在一起会变得奇怪的啊。」

最终两种味道都不会太好吃。

「那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啦,怀着感恩之情尝尝看吧~」

尽管很别扭,不过,女生分享的便当啊……

我连面包带肉排一起吃了下去,尽可能带着感恩之情,当然不是对江之野,而是对食物本身。

「……」

出于最基本的礼貌和对非友人关系的异性的尊重,我决定不对这种味道做任何评价。

一定要说的话,午休过的很快,嗯,真的很快……

◆才不是向往校园恋爱的中年女性◆

「婚姻……就是人生的坟墓啊。」

班会时间,国文老师兼班导的高桥夜美在讲台上喋喋不休个不停。

说什么婚姻是由利益关系维系的纽带,什么成年人之间没有纯洁的爱情之类的。

向一群只有十五岁的学生灌输这种思想真的好吗,会让人感觉人生无望的啊喂。

我并不对这种抱怨式的班会抱有多大的兴趣,对高桥老师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各种意义上的〖很有趣〗上,只好趁着视线没有转向我的时候悄悄打开智能手机。

部长学姐已经将社办的地址发到了我的LINE账号上。

说起来,今天还得装修社办。

听上去是个大工程,完全不像是能靠一两天解决的事情。

不过按照江之野的逻辑,我帮了她两次,她来帮两天的忙,这样也算功过相抵。

真的有像是抓苦力的感觉呢。

「喂!那边的家伙,上课要好好听老师讲课,这种事情不需要我教的吧。」

被发现了……

得趁着高桥老师说出更多多余的话之前,不着痕迹地把手机收起来,转而从书包里拿出早上出门前塞进书包里的文库本。

至少这样子看上去像是在认真学习了。

才不是对高桥老师您批判人生的激昂演讲完全不感兴趣哦。

「什么青春啊,热血啊,爱情啊,等到长大成人之后就都一去不返了。」

「所以说你们这些家伙的感情有时候真是纯洁的让人羡慕。」

「什么校园恋爱通通爆炸吧!」

「下课!都给我乖乖回家,不许在外面鬼混啊!」

看上去终于结束了。

「那个谁,岩玉,你过来一下。」

不,还没有结束。

……

我站在讲台边,与高桥老师对上了视线。

「我说你小子,最近和班上的女同学走的很近嘛。」

并非最近,只有今天,也只限今天。

「这是没有的事。」

「什么嘛,秀恩爱都秀到我办公室门口去了,还想装作无事发生吗?」

原来如此,那是您的办公室啊,真是抱歉,下次我会找更合适的地方的。

「那是个意外……之类的。」

「狡辩,说实话老师又不会吃了你。」

高桥老师不爽地撇了撇嘴。

依前文言,这位老师的有趣之处在于,她的行事效率一直很诡异,有关工作上的正事似乎一直都很消极,反倒是事关班上的八卦,一如现在这般,事情是午休时发生的,人是班会后被叫去问话的。

「……抛开这个不谈,老师您叫我还有什么事吗。」

「这怎么能抛开不谈嘛?!」

高桥老师猛拍桌子站起身,然后好像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又坐回原位,假装清了清嗓子。

「……」

「就算不说这个,你在我的课上玩手机开小差的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走吧,跟我去办公室。」

这下麻烦了。

教室门口,江之野双手提着帆布包倚靠在栏杆上,面带柔和的微笑,看着我和高桥老师。

「……老师,只限今天,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批评我的话可以改天吗。」

「哈?!」

高桥老师先是很吃惊,然后又顺着我的视线看到了江之野,随即又用一种很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我「你小子……算了,下不为例就是了。」

「谢谢老师。」

出于最基本的礼貌需要,我还是向高桥老师鞠了躬,然后走出教室。

「抱歉,久等了吧。」

「也没有,被小夜美为难了吗?」

「不算吧,高桥老师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唉……小夜美就是这样咯。」

江之野无奈摊手。

「比起这个,还是快点去社办吧。」

「是喔,麻烦带路啦。」

高桥夜美,自始至终都在向往校园恋爱但是碍于表达的中年女性上班族,以一种极其危险的眼神看着两人远去,良久,才发出一声怨气颇重的

「嘁——」

◆毕竟是岩玉◆

「文艺部…文艺部…是这里没错吧,应该……是这里没错吧。」

「说了两次诶,岩玉同学你真的知道在哪嘛。」

「和那没关系。」

毕竟已经入学三个多月了,只要给出确切的地址就不至于走丢——在这个领域江之野应该算是个奇葩。

让我动摇的是眼前的景象始终没法和我想象中的社办挂钩。

印象里的社办应当是教室一般大。

而现实是能供我们支配的部分只有储物间大小。

不过毕竟是仓促申请的社办,一时间没法调用合适的教室也是情有可原。

该说是因祸得福吗,社办只有这么大的话工作量反而因此减轻了。

唯一的问题是我始终无法想象这么小的地方该怎么容纳二十多个人进行社团活动。

门没有锁,似乎已经有人来过。我敲敲门,然后将门推开。

「打扰了。」

「哈喽哈喽~打扰啦。」

社办内堆满了弃置不用的桌子,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就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也被社长学姐占据了。

连凳子都没有,学姐只能坐在地上。

也太可怜了吧喂。

「啊——欢迎欢迎,抱歉现在连给你们泡茶的条件都没有了。」

学姐在智能手机上输入着什么,头都没有抬一下。

这种非常时期就不要搞那些多余的礼节了。

「没关系的,本来也是要来帮忙。」

「嗯?啊,是岩玉啊。」

学姐终于抬起头来,看到我的同时,也看到了我身后的江之野。

「还有这位是?」

「我是一年C班的,姓江之野,应岩玉同学的邀请来帮忙收拾社办。」

江之野脸上挂着非常标准的柔和笑容。

「啊,原来是学妹啊,辛苦你来……咦?学妹……咦???!!」

学姐猛的站起身,那个眼神,该怎么说呢,像是见了鬼一样。

「学,学姐…怎么了吗?」

见到学姐过激的反应,江之野有些退缩。

……真是看不下去。

我抢进一步,在学姐的额头上落下一记脑瓜崩。

「唔啊!」

学姐捂住额头,扶着桌子又坐了回去。

「很痛啊……」

「首先请不要在这里大喊大叫,其次,觉得自己冷静不下来的时候可以试试深呼吸。」

「呜——」

无视掉学姐幽怨的眼神,我叹口气,面向江之野。

「这位是文艺部的社长,名字是……」

咦?社长名字叫什么来着?

好像记忆里和学姐说话的场合都是在LINE的私聊小窗里,因为没有称呼名字的必要,所以几乎总是学姐学姐的叫。就算是必须做区分的场合,也只会在〖学姐〗的称呼前加上〖社长〗的前缀,称作〖社长学姐〗而已。

说起来,我好像一直都没有问过学姐的名字。

「是什么?」

「我不知道……」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了,真是糗大了。

「是玉置啦。」学姐以捂着额头的姿势站起身,看样子是冷静好了。

「那什么,真是抱歉,让你看到了我失礼的一面啊哈哈……我叫玉置月希,大你们一届,是文艺部的社长。」

「喔,那就是社长学姐没错了吧。」

「那个称呼啊,现在是已经被小岩玉抢走了的状态,所以叫我玉置学姐或者直接叫月希都没问题的。」

原来是我独享的称呼吗?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在我的名字前加一个〖小〗是要搞什么?

「那……月希学姐?」

「也可以啦啊哈哈哈哈。」

学姐笑的很爽朗。

尽管我很好奇她刚才如此激动以致失态的缘由。

我带了免费的劳动力来是那么让人震惊的事情吗?

不,还是算了。

对这种事情刨根问底没有意义。

「那么,也认识过了。接下来还有正事的吧,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我为了撇开浮现在脑中的异样感而发问。

「那个……我刚才就有些好奇,学姐激动的原因是?」

不论是学姐还是江之野,根本没有在听我说话,而且就这么自然地问出来了。

「啊?啊,这个啊。」

学姐有些忸怩地挠了挠头

「因为,毕竟是小岩玉嘛。」

?在讲什么。

江之野愣了一下,视线在我与学姐之间游移,随后焕然大悟般地长叹了一声。

「是喔,毕竟是岩玉同学。」

所以到底在讲什么啊!

◆就算是不小心失言也没法忽视◆

我用手支撑着因为挫败感而无法抬起的头。

〖啊,这个,因为小岩玉好像不是很会社交所以没什么朋友的样子,我一开始也没有指望你能带来帮手……〗

以上是学姐的解释。

没说完的部分,我猜应该是

〖女性朋友就更不可能有了吧。〗

我和江之野本来也不算朋友,所以无所谓。

但是说我不会社交……

这不就是变相说明我只是个没能融入社会的烂人吗。

明明主动把自己边缘化也是一种社交手段……好吧我自己说来也很没底气。

合眼,深呼吸,然后抬头,睁开眼。

好了,这样就算是从打击里走出来了。

「所以现状是什么?」

「喏,要把这些塞进其他还有多余空间的储物室去。」

学姐指了指身后堆积如山的书桌。

「然后呢。」

「还有好多东西,要向仓管老师申请,需要一张长桌,立式书架,还有椅子,电热炉,绿植之类的应该也要有吧,还有还有……」

「我知道了,总之现在先把这些搬走就好了吧。」

得在学姐开始报菜名之前打断她。

另外绿植似乎需要自掏腰包,学校仓库里不会有那种东西哦。

我搬下一张桌子,试探性地走了两步。

比我预想的要轻不少。

「嗯嗯,我就和仓管老师继续交涉啦。」

言罢,学姐又低头在智能手机上打字。

已经到了需要交涉的地步了,到底需要多少东西啊。

「那我也来帮忙!」

江之野走到我身侧,搬起桌子另一边。

「……江之野同学,桌子不是很重,我自己就可以搬起来的。」

「嘘,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不可以偷懒。」

「呜诶——」

与江之野的交锋以我的胜出告终,江之野认命般地搬起一张桌子,和我并排走向最近的储物室。

……

「呐,岩玉同学。」

走出一段距离后,江之野冷不丁地开口。

「怎么了吗?」

「你和月希学姐的关系好像很好。」

「因为在社团的事情上学姐帮了我很多,所以她有需要的时候我也会帮她。这算是关系很好吗?」

「什么嘛,岩玉同学你自己看不出来喔?」

「……你指什么?」

「听上去就像是你和我的关系一样,结果看上去完全不是那种场合嘛。」

看来你对你我之间的关系很有自知之明。

基于互欠人情而建立的关系,性质上也许是一样的。所以说是表现形式的差别?

是因为我弹了学姐脑瓜崩吗?

可是如果对象是江之野的话,会被当成没有距离感的恶心男的吧。

不对,学姐也是女生。

可是我好像根本没把学姐当女生看。

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岩玉同学。」

江之野放下桌子,挡在我的面前。

「你在和月希学姐交往吗?」

又是冷不丁的一句话。

「……」

就像是在我脑内炸开一样。

把还没能思考出结果的上一个问题炸的干干净净,代之以一个新的,更麻烦的问题。

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像是开玩笑一样。可是她的举动却像是非常正经地看待这个问题。

我该如何回答?

我对学姐没有这种感情。

是的,答案是必然的。

可是单薄的解释能洗清这种嫌疑吗?

我和学姐之间的相处完全像是那样子吗?

不……不能去想。

我深吸了两口气试图让自己恢复理智。

事实再一次胜过雄辩,深呼吸确实有助于冷静。

细想一下,由这句〖疑问〗延伸出〖嫌疑〗这种东西完全是毫无根据且可笑的。

〖那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没有,我和学姐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我只能这么说。

「是哦。」

江之野的语气有些失落,看上去完全像是八卦失败一无所获的样子。

果然还是我过度敏感了。

「嘛,毕竟是岩玉同学。」

「那句话也太冒犯了吧。」

思绪繁复,无从整理。

心中堆积的异样感更甚。

我几乎是怀着沉重的心情将桌子搬了一趟又一趟。

江之野也同样像是很有默契一般没有再继续同我搭话。

……

「抱歉。」

在我一面盘算着搬完这一趟之后准备回家,一面又准备再搬起一张桌子的时候,江之野突然开了口。

以另外一种,我没听过的,至少没在她身上听过的消沉语气。

「这么突然,怎么了吗?」

「之前好像说了很奇怪的话,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这回事。」

当然是假的,不过适当撒个谎吧,只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了。

「但是那种话还是不要说了,会徒增不必要的误会。」

「是,是……」

「喂喂,气氛有些僵住了喔。」

学姐终于将手机收起,并很不会看场合地介入了我和江之野的对话。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这么说江之野也消沉下来之后看上去就像是我们都愁眉苦脸一样。

「「……」」

江之野和我一样也选择了沉默,这在我仅有的与她一天的相处经验中是极其罕见的。

?奇怪,如果是这家伙的话,不应该兴致颇高地接住学姐的话茬吗?

不过至少从结果来看,这和我的意图——对刚才的事情保密——不谋而合了。

我与江之野对视一眼,后者轻轻摇了摇头。

「……应该是太累了吧,都没有说话的精力了。」

「啊,对对,月希学姐真是的,都不来帮帮忙。」

江之野马上接上了我的话。

这是什么情况?是因为我刚才太凶吓到她导致她丧失了独立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吗?

那还真是可惜了。

「唔啊,明明我也有在努力的!」

「所以你和仓管老师谈判——更正,协商的怎么样了?」

「说谈判什么的也太沉重了吧。我和老师商量好了,桌椅书架之类的东西可以直接从仓库取,快的话明天应该就可以完全收拾妥当,应付学生会的检查绰绰有余。」

「那真是太好了。」

「比较麻烦的是社办实在是太小了。」

学姐苦恼地挠挠头。

「我实在想象不了这点地方要怎么塞下所有成员。」

「说的也是,不过那应该是将社办收拾好后的事情吧。」

「是,是这样没错。」

「那就交给明天再考虑吧,留给学校安排的社团活动时间已经过去了。」

我背起书包转身作势离开。

「什么嘛,我会告发你消极怠工的哦。」

学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我也同样可以告发你强迫工人加班。」

我就这么离开了,几乎可以说是逃跑。

没有时间只是一个拙劣的借口,一个用以掩盖我的逃兵本质的借口。

即使没有任何人做错任何事。

顶着无从发泄的异样感,我还是逃了。

我只是……想好好冷静一下。

我不知道学姐最后是什么样的眼神,是在看我还是在看江之野,只听到她以一种像是怜悯的语气说道,

「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一下呢。」

……

◆但是意外地倒霉◆

「让您久等了,这是您的美式咖啡。」

「谢谢,放这里就好。」

我常常光顾的那家咖啡厅,虽然离学校并不很远,但是同校的学生却很少出现在这里,似乎是菜单上甜品种类过少的缘故——因为马路对面的那家允许堂食的蛋糕店意外的受学生们欢迎。

至于我,以及和我一样出现在这里的那些看上去像是上班族的人们,我想,我们大概都是既不喜欢热闹又不偏爱甜食的那类人。

看来这两家店的经营者都对自己的受众有着很明确的认识。

因为不会有认识的人出现在这里,也就没有了应酬的必要,我得以享受我来之不易的独处时光。

也正是因为独处,我才能在这里以岩玉玲子的马甲来创作需要刊登在校刊上的文章。

虽然离截稿日已经很近,但是我的文章也已经到了最后阶段,这部分往往能在极大程度上决定文章的品质,要做到吸睛却又不出格,升华但又不至于显得割裂……老实说,实在麻烦。

况且以我现在的状态,想要写出好的结尾并不现实。

总之只要赶在截稿日前完成文章就好。

我一面从书包里拿出文库本翻开,一面细细啜饮咖啡。

那是太宰治的〖斜阳〗,主要讲述了主人公和子所在的贵族家庭在日渐落魄的生活中走向衰亡的故事。

故事的最后,先后失去了母亲与弟弟的和子决心诞下并抚养和上原的私生子,走上了与旧传统道德抗争的道路。

或许受现代固有思维的影响,我没能和这部作品产生太大的共鸣。

毕竟在这个时代并没有需要同道德做斗争的贵族。

但是我显然没资格否认这是部好作品这一事实。

合书,深呼吸,将咖啡喝尽。

惬意的独处时光如此短暂。

但抚平受伤的心灵已是足够。

满血复活!

我将书收起,准备起身到前台结账。

「久等了,您的意式浓缩。」

「谢谢。」

就在我斜前方的位置,似乎在我专心看书的时候来了新的客人。

倘若只是普通的来客,或许并不值得在意。

以往的时候,就算出现与其他客人对上视线的情况,因为彼此并不熟悉,只要笑一笑就可以应付过去,就连对话的场合都不会出现。

但是,

只是听声音就可以听出来了。

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

我认命般地抬头。

绶菊的制式女生制服,红色的蝴蝶结与头绳,以及扎的很奇怪的麻花辫。

江之野阳菜,虽然同班但是今天才第一次说上话的女生,大概也是我考入绶菊后除了老师与社长学姐之外接触的第一个女生。

她会出现在这里,实属意料之外。

该死的刻板印象,我还以为她会更偏好对面的那家店。

话说她点了意浓喔,口味有够重的。

我暂时断送了去结账的想法,默默地往里缩了缩。

为了更加完美地伪装,我从书包里拿出第二本书,将脸遮住。

是的,我只是一般路过在咖啡厅里读书的爱好现磨咖啡的幽灵。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也没有很久,总之大概直到有人敲了敲我用来盖在脸上的文库本的封皮,我才反应过来,我现在的行为实在有些过激甚至怪异。

「岩玉同学在家吗?」

江之野的声音穿过文库本传到我的耳中。

嗯,就算被发现了也不意外。

「如果我想装作不在家的话,你会就此罢休吗?」

我把文库本从脸上挪开。

江之野就坐在我的对面,手撑着脑袋,露出一副贼笑。

「那我就一直敲下去。」

她将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的咖啡也端了过来,而她原本的位置对面,一名打扮得体的的青年男性正神色怪异地看着我。

这股视线让我十分不自在,我不由得压低声音。

「怎么了吗?」

江之野轻轻瞥了一眼那可疑男性之后说,

「没有啦,只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岩玉同学呢啊哈哈——」

这是一个我非常熟悉以至于当场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句式。

几乎是同时,我的手机响起了LINE的提示音。

是江之野的好友申请,应该是通过班级的LINE群组加上的。

「嗯,我也没想到呢。」

我一面应声,一面通过了江之野的申请。

她马上就发来了消息。

咦?等等。

江之野依然保持着单手撑头的姿势冲我微笑,另一只手在桌子下面。

居然是单手打字,而且甚至都不看屏幕。

Eno-〖救命〗

「我坐在这里没关系的吧。」

她一脸云淡风轻地说了和LINE里发的截然不同的内容。

再迟钝也该注意到事情不对了。

「你明明已经坐在这儿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

「诶嘿嘿嘿也是。」

Eno-〖被陌生的超恶心大叔搭讪了。〗

依旧是不看屏幕单手打字,甚至没有错字而且手速超级快。

嗯,首先从对方的外貌上看称为大叔似乎不太合适。

其次明明早上才被扒手光顾过,下午就又被陌生人搭讪了,运气有够差的。

不过既然是江之野的话,会被搭讪也不奇怪。

毕竟客观评价来说,江之野同学长的确实很可爱。

不行,这么想就太失礼了。

〖需要我做什么吗。〗

为了撇开脑内的失礼想法,我只好埋头打字。

Eno-〖就坐在那里就好,等那家伙离开,或者等会我们一起出去。〗

江之野也同样没有说话。

这样沉默下去会让那家伙起疑心的。

「方便的话明天也请来社办吧,需要整理的东西似乎还有很多。」

〖好。〗

「喔喔,好的。月希学姐也这样说。」

「那就麻烦了。」

「嗯嗯。」

看来必须要交换的信息已经传达到了,LINE小窗中没有新的信息出现,自然也就没有用对话来掩盖LINE的必要了。

接下来便是令人痛苦的找话题环节。

「那个,你,看书吗?」

我拿起手边的文库本送到江之野面前,就是我刚刚用来挡脸的那一本。

「咦?」江之野愣了一下,非常明显地愣了一下。就算是不喜欢看书,反应未免太大了些。

「原来岩玉同学喜欢这种类型的书吗?完全看不出来诶。」

「什么?」

「就,这种,恋爱喜剧啊。」

?恋爱喜剧?

我将目光移到文库本的封皮上。

素色的封皮上印着几个大字:

《初恋街的半吊子》

……冤枉,天大的冤枉。

「我,这,对了,老是看那些大文豪的作品的话文风会变得无聊的我毕竟是文学社的社员创作的作品肯定要面向学生们所以要是让自己的语言太过呆板的话就不好了。」

在江之野〖好长〗的惊叹声中,我在不换气的情况下完成了长达五十秒的嘴硬。

既然已经买了,那想要脱开关系去否认自己有这方面的喜好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事实上除开文豪作品之外,诸如此类的轻小说也意外的合我胃口。

「这样喔。」江之野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拜托了,请别追究这种事。

「不过岩玉同学居然是文艺社的成员呢,这也很让我意外就是了。」

我看上去像是那种与文艺完全不沾边的人吗。

「可以请我看看吗,岩玉同学的文章。」

「喔喔,好。」

我用智能手机调出了之前没写完的文章,摆到江之野面前。

……

「读起来很流畅,语言也很自然,好厉害……不过看样子也是恋爱喜剧呢。」细细品鉴之后,江之野下了这样的定论。

「像这样单纯地定义可就大错特错了喔。」

「哦?看来岩玉同学另有高见?」江之野眯起眼睛,一副胜负欲被激起了的样子。

我摆了摆手。

「如果一篇文章需要作者亲自下场指导理解的话,那么这篇文章就是失败的。总之,请静待这部作品的完成,到那时你一定会有别样的理解。」

「是吗,我对剧情可是很挑剔的。」

「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我就期待一下啦。」江之野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加油喔,岩玉同学。」

「喔……」

作为投稿系写手的我似乎从来没有尝试过像这样直接把作品分享给身边的人讨论心得。

感觉似乎还不错。

下次试试看把写好的文章发给有光看看吧。

「时间不早啦,也该回去咯。」

江之野突然说道。

那怪大叔似乎已经因为知道无法得手而离开了。

「好。」

我和江之野一前一后走到柜台前。

我先将自己要支付的份放在了托盘上。

「一共是180圆,刚刚好。」

收银员职业性地微笑了一下。

我回以微笑后打算像早上那样到门口去等所以转身准备离开。

嗯?江之野怎么又一脸贼笑地看着我。

「我突然想到,」

「什么?」

「只要聊到文艺相关的话题,岩玉同学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是这样吗?好像是这样。

我不能否认我对文艺相关的话题的热情。

甚至这种热情让我忽略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我突然惊觉。

刚刚给江之野看过的那篇文章……

似乎要以岩玉玲子的名义发在校刊上。

……

……

……

[距离交谊舞会剩余:4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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