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肉山不断挖取木桌上堆放的肉片。
旁边的女弟子长袖捆于身后,刀光闪烁,肉片飞出。
“常师姐,换班了。”
男子提刀入内。
注意力转移,刀尖偏斜,一节手指挑下,女子停顿,还是将肉片混合指节堆放木桌。
她解下满是油污的皮外罩,让位给男子。
出门。
从莲坛中挖出淤泥,作出揉捏形状的手势,接续断面,手指完好。
她修习的功法,需要抛弃肉身,此身不过淤泥,唯有让神魂莲种成长,才是正途。
此功法创造者,称“火里生莲”为最高境界,可她肉身与火相克,贸然行动,死路一条。
……
凡人集市。
“半仙儿,还没收摊呢。”
菜摊老板放下架子,推车准备回家。
太阳穴贴一帖膏药,清瘦的老道士听到他的挖苦调笑,反驳。
“你这厮,再不回去,你婆娘就要活剐了你。”
“狗嘴吐不出象牙,晦气,”老板脸色一绿。
“要叫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道士敲敲桌板,“你这老狗,好好正经生意不做,去沾那劳什子赌博。”
老板撩起袖子,想捉住老道士,一顿好打。
老道士却似滑溜的泥鳅,拿起幡和板凳,脚底抹油。
“有种别回来!”
……
书房。
女童趴在宣纸上,突然惊醒,还没抄完。
脸部粘一页宣纸,扯下,沾染未干字迹。
她赶忙冲到镜台,低头用铜盆内清水冲洗。
可惜沾染过久,只淡了一丝丝。
“……”
女童干脆摆烂。
反正还有几天,没人会看到她的样子。
“表妹,我来给你偷偷送吃的……噗嗤。”
少女笑得被口水呛住,捂住嘴闷声咳嗽。
女童脸更加黑了。
“师父!”
“恩将仇报,”少女一甩食盒至桌下遮掩。
看父亲大步走来,事先熟练跪地等训。
半个时辰后,少女起手白鹤亮翅,双手各一铁桶水,暂停不动。
“下盘不稳,站好,”中年男子用木条撑直她颤抖的腿。
“一个时辰换腿,中途掉落,加一个时辰。”
女童想溜。
“站住,”他拎起女童后领。
“念你年幼,根骨未长好,此罚免了,但抄写再抄五十遍,以儆效尤。”
少女见父亲背对,朝女童作出鬼脸。
半夜。
少女趴地上喊痛。
女童拿擀面杖给她揉小腿。
“你谋杀啊,住手。”
“住嘴,不给你揉开,第二天你还能动?”
“你以为这是谁造成的?还不快道歉。”
“下辈子吧,”女童更加用力。
就这样,杀猪叫持续至凌晨。
……
常师姐的外相不错。
可惜淤泥无法仿神韵,白白失去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面白无痣,唇形似猫,天生一副笑脸。
外套黑底白莲,里衣淡金色,手腕系编织红绳,金簪束发。
“常家老太爷仙逝,家主战死,常家——彻底乱了,”一名蓝衣女子笑道。
“……”
常师姐没反应。
自她远离世俗,自斩血肉,头一次有人提起常家。
世俗家族又不是掌握修行道路的隐世家族,她提这个干嘛?
“多嘴多舌,”昨日片肉的男子走出,“还不快就位,宗主饿了。”
蓝衣女子脸色一白。
小跑而去。
常师姐抬起手,发现淤泥顺着衣袖流下, 她的手臂化了。
她平常存在感很低,不明白为何有人找来说话。
常师姐呆呆的,小臂彻底融化,代表其内心并不平静。
“……”
男子静立一旁。
那蓝衣女子是世俗家族送上山的,估计还没脱离凡俗习气,差点招惹常师姐。
从他刚入山,师姐一直是这幅模样,几十年来,一如往常。
……
查理掌心摊开,小松鼠轻嗅药粉,不吃,他只好再找。
终于,从厨房里翻出一只硕鼠,强硬掰开嘴,倾倒,观察反应。
它在抽搐,疯狂蹭地面,有红点渗出,查理再拿剩下的药粉试探。
见它忽然扑来,他迅速站起收回,一脚踩裂它的头骨,硕鼠有种难闻的臭味,他用火钳夹起,扔入荷塘。
河底有东西在咀嚼,希望它不要吃坏肚子,查理将火钳放回。
枯井。
“你好,能帮我个忙吗?”
查理微笑。
疯女人麻绳脱手,痴痴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他微微弯腰,摊开掌心,“这个,你认识吗?”
她迅速后撤,“我的孩子……”
疯女人流泪,“不是……我不该……不该吃……”
她清醒片刻,忆起孩子自她腹中搅碎,取出的感觉。
“谁给过你这个?”查理已有猜测,不过缺少确定。
……
房间。
查理抛起,接住,循环往复。
师姐进屋,见到他手中金丹,面色巨变,连忙夺过。
“你吃了?!”
查理没回答,她抓住他的手,要出去。
“我没吃。”
师姐舒了口气。
“师姐,你在吃这个?”
她一时想不出回答。
“你在吃,”查理直接下定论,“什么渡劫,什么病,都是假的。”
他绕着师姐慢慢走,“来,告诉我,吃下去是什么感觉?”
查理平静单纯的脸变得疯癫。
“你……”
“告诉我吧——不然,我要吃下去了,”他童稚天真的声音催促道。
躲过师姐争抢的手,“没有下一次,再抢我就直接扔嘴里。”
“我不知道,”师姐跪倒在地。
查理神情重归平静,将金丹扔在地上,踩碎,“师姐,我们晚上吃什么?”
主峰大殿。
几个道童作一堆,在耍些什么。
查理年纪最小,好不容易慢慢凑进去。
“你是谁?”
一名道童打量他,衣服和他们穿得不一样。
大家都是灰白道袍,就查理穿常服。
“师兄师姐好,我是新来的,”他笑容满面,虎牙微露。
没人认出来,因为他爹已瘦脱相,父子二人相像之处极少,加上他自出生,就不来其他峰逛。
“你门牙缺了一块,”另一位道童指着自己的嘴。
“不过,你长得好白。”
查理转移话题,“你们在玩什么?”
“你不知道?翻花绳。”
“可以教教我吗?”
刚学会一点儿,钟声响起。
大家立马散开,找地方坐,查理第一次来,没有座位。
干脆站在一旁。
身材均匀的青年男人走近,将斗笠的围帘掀起。
“跟我走。”
他从架子上拿软尺,量体裁衣,“下午来取,你先听课。”
熟练的打开抽屉,取布料。
孙齐出身江南,孙氏以丝织起家,他负责家族和宗派制服的交易往来。
……
一座肉山移动,地面微震,查理让开过道。
“查有财的孩子?”“肉山”努力睁开挤成一条缝的眼。
“宗主好,”他回应。
“好好好,真可爱,”宗主满脸横肉,笑得恐怖,“去给他搬蒲团。”
“是,师父,”常师姐退下。
直接给他搬了个vip座位,第一排正中间。
查理不是很高兴,撑着侧脸,脑部放空。
看到左右两侧已摆好姿势,他连忙照样。
这姿势好反人类,没点柔韧性根本做不出来。
殿外。
常师姐搅动莲坛,捞出件蓝衣。
她差点忘了,垃圾没取干净, 第一次种出并蒂莲。
她掐断根茎,品相不好,重新种。
课后。
查理坐在门槛上,自己翻花绳。
“你不吃饭?”道童皱眉啃又冷又硬的馒头。
“吃过了,我这有剩的米糕,你要吗?”他本来打算当零食吃。
“谢谢哥们儿。”
道童放弃馒头。
“你认识阿越师姐吗?”
道童左右看,“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
“她人很怪,平常也不与同门接触。”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