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糕是一只普通家猫，未受点化，它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附人类，毕竟家猫是人类的宠物。
它好像逐渐意识到自己， 开始思考自身的喜怒哀乐，只是一只猫， 对啊，它只是一只家猫，无需像人类那样思考。
查理抚摸它头顶，为它梳理毛发。
小年糕舒适的打哈欠，四只小梅花开放，猫的寿命较之人类，短暂。
可让它踏上修行路，代表放弃猫，成为人。
“阿爹，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它一直是猫，增长寿命。”
“成为妖，或一种概念，”查有财指尖划过木椅，“木，改变形状，成为椅。”
“人的思想很神奇，它使本来平凡的东西赋予永恒的意义。”
“在古老的传说中，各种信仰，皆由思想汇聚。”
查理不言语，他其实听不懂。
“听不懂也没关系，好好修行，等修为到达一定地步，你自然就会。”
妖这条路行不通，它是妖，不是猫。
“或许你可以退而求其次，待它寿命已尽，神魂相伴也可。”
查有财捆卷轴，投入瓷缸，“我已从凡俗聘人，照顾你衣食起居。”
他抽出一封信件，“辛家来人，要见吗？”
查理疑惑，“谁?”
“你母亲家。”
“都行。”
“不要跟他们提太多家事，”查有财叮嘱，“正好请孙齐为你裁几套衣服，又长高了。”
查理扯扯短一截的袖子，表示确实。
……
枯井，女人还在捞取。
“你在找什么?”查理靠近。
女人停止拉扯，转头，她最近清醒不少，“一件东西，我忘了，总之很重要。”
“是你的孩子吗？”
女人仿佛被刺了一下，但还是平静下来，“不是……”
查理探往井口，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一双枯瘦的手靠近，猛推，查理转身， 扭转位置，借她的力，把她推下去。
“对不起，救救我!”她双手紧扒井沿，指尖磨破，逐渐滑下，带出几道红痕。
查理看她上来一点，就踩手，不断来回拉扯。
“你说的话，我不信，所以，”他脚部碾压手指。
“还是你亲自下去告诉我，下面有什么吧。”
触底声响起，旋切骨肉，噼里啪啦，查理退后几步。
哪有什么“枯井”，那是某种活物的口器。
……
山雨拍打青石板。
女孩跪倒在山门前。
不知多少日夜。
她发丝枯槁。
身形瘦削。
她向前爬。
指甲开裂，身体皮肉被碎石消磨，凡过之处，带出一道道血痕。
饿到极处，便不会渴望进食。
女孩攥紧残页。
眉心红痣忽闪。
护持神智。
使其撑过这一劫。
……
河中央的莲台。
女子身后光轮旋转。
祥云飘带悬浮，在行动间聚散。
额间青筋暴起。
阿越的人生结束，却收不回想要的。
每世轮回中的个体，都是她们自己。
她们来源于祂，却又不是祂。
双腿缠绕红绸带，恍惚间，似脐带。
祂还未出生。
莲台为隔膜，此河为羊水，整个环境就是大型子宫。
祂没有发声器官。
撕咬手掌。
半掌入水。
白发女子自水而出。
她睁开水蓝色的眼睛，波光粼粼。
脑侧盛开半透明昙花，代表其寿命短暂。
她双臂轻摆。
以水化绸，披身。
……
金光集聚，成一线。
束缚它于原地。
“枯井”平静。
只有飘荡的血气，久久不散。
查理见动静太大，不宜久留。
下次再探。
……
小年糕每一根毛发都在抵抗，四爪紧紧扒住边沿。
“你该洗澡了。”
他将其往下按，生怕它跳走。
用头绳捆绑四肢。
年糕一口咬住手掌，随后意识到什么，连忙松开。
手有点痛。
他要用触感确认损伤程度。
指尖按压创口。
不算深。
手上有水，与血液混合，触感混乱，导致他分辨不清出血量。
小年糕想给他擦，收起指甲，用爪垫轻碰。
一名中年女子到来。
她见到查理的“惨状”。
“您快将伤口冲洗干净，”她连忙抱起查理。
他没反抗。
应该是查有财聘请的人到了。
查有财行走竹林。
竹楼映入眼帘。
老者躺在码放的竹子上入睡。
鼾声此起彼伏。
他喝了酒。
砍竹老者这一生迷迷糊糊的过，砍竹换酒，饿了就偷剩菜。
今天，他终于解脱。
无人举办他的葬礼，收敛尸骨。
妻子早逝，儿女各自出走，不再回来。
查有财每前进一步，就年轻一岁。
其实他没那么老，孩子刚出生时，他才二十岁的样貌。
“我回来了，”推开落灰的竹门。
目标明确。
上楼寻找。
竹制风铃的细绳早已朽烂，落在地面。
绿衣女子背对他，缓缓转身。
“过来。”
……
丹炉灼热。
查有财疯狂吞咽金丹。
四周洒满漏出的丹药。
打开丹炉。
无视逐渐卷曲的皮肤。
跃入。
绿衣女子静静的看着。
她深绿色的眼瞳如坛中死水。
儿子没有继承她独特的瞳色。
她逐渐弯腰。
噼里啪啦。
竹子自脊椎升起。
枝叶迸发。
金丹微量使用，可平心静气。
过量使用会导致幻觉。
他仿佛看到什么。
绿衣女子从没有打算帮他。
他该下来了。
和她永远在一起。
辛竹娘四周空间扭曲，竹楼化为节节白骨。
双臂舒展，枝叶伸展。
包裹丹炉，隔绝神智。
火克木。
查有财打开丹炉，他仅剩一具经过焚烧的骨骼。
破烂的道袍挂在身，这是下品法宝。
指尖凭空点出。
火蝉飞舞。
点燃枝叶。
竹刺自地面生长。
它刺穿了内丹。
而辛竹娘自己走向前，怀抱他。
不灭之火吞没。
自此，他们将永远在一起，神魂消散。
楼外。
砍竹老者已失去形体，他无助的望着天空，食肉虫类攀爬。
人与自然本为一体。
他们将与自然融合，直至永恒。
辛家来人，查有财却迟迟不现身。
查理被几个人围住观看。
觉得很无聊。
头戴虎头帽的女童挤进来。
她叫辛琥珀，是辛家少主，下一任当家。
“你是表哥?”
她深绿色的眼瞳清亮。
辛家有外族血统，体貌与正统人族略有不同。
查理其实眼瞳整体是黑色，带点绿色晕染。
“你好。”
他打招呼。
兵器是手足的延伸。
辛琥珀修习虎魄之术，体格强健。
于是辛家主就打造一对流星锤，远近皆宜。
器魂乃吊睛白额大虫，威势不减。
比起付庄重视血脉天赋的速度与爆发，辛家更为注重人与物的平衡。
钻研神魂与器物结合。
付家和辛家世代相争，辛琥珀与付思源二人将来一战在所难免。
“我能摸摸它吗？”
琥珀眼睛亮晶晶的，指向他怀中小猫。
“不可以。”
直截了当。
“好吧，”她有些失落，虎头帽的虎耳下垂。
小年糕仿佛看见天敌，往他衣襟里躲。
她腰带别一支拨浪鼓，走动间轻响。
“你能说说我娘的事吗？”
“我也不知道真实情况，阿爹说……姑姑是失足跌落而死。”
琥珀偷偷观察他的神色，生怕说错话。
“她是什么样的人?”
“阿爹说姑姑性情淡漠，很少与兄弟姐妹相处。”
“谢谢。”
查理思考。
“吃糖吧，心情会好，”琥珀掏出小纸包，几块麦芽糖。
这是她托侍女偷偷去市集买的。
“不用，谢谢。”
查理有些心神不宁。
……
“……你跟我们回家吧，”琥珀换了身素净衣服。
“不用，谢谢你的好意。”
查理头绑白布。
说到底，他姓王，不是辛家的人，去辛家不方便。
查有财生前就防备辛家人。
应该有其原因。
查有财是长老，他死后山头由其弟子继承。
或者同门上山进行比试，胜者为新任长老。
查理未成年，有几年新手保护期。
不必着急搬出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