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名叫阿泽的诺布族青年矿工,正眯着眼睛沉浸在今早看到的景象中。和往常一样,每天的工作开始前,阿泽都会独自站在巨石上,偷偷拿出自己珍藏的单片望远镜,观察起他自认为的天空,直到他目睹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遥远的东南方,大大小小的火团从天空中坠落,却并非他印象里的流星雨,但在他记忆中的那些古老传说里,天火往往意味着巨大的灾难与考验。
天火降临,这是不祥之兆啊。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阿泽,对占星术有着浓厚的兴趣。自从跟着村长搬到这片未知的土地后,他曾经学习的所有星象预兆与自然之理统统失去了作用。
他一直想不通,这里的天空为何如此浑浊,时间为何混乱无序,以及星象为何毫无规律可循。
阿泽并不明白,悬浮在维度夹缝里的卫星城不存在真正的夜空与星辰,他所看见的都只是不同式样的人造光源。加之他们只在狭小的生活区域里活动,与外人几乎没有交流。所以他完全想不到,卫星城上空实际上发生了重大交通事故,坠落的都是飞船和悬浮车的残骸,而非什么不祥之兆。
由于满脑子都是关于天象预兆的念头,阿泽在工作时手指差点被传送带夹断。领队看他这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将他赶出矿坑,让他到外面吹吹风,冷静一下自己的脑袋。
他再次来到巨石上,拿出望远镜调整焦距,试图寻找那些坠落的天火。然而,他意外地发现了营地方向的异动,远远地目睹了杨吉米被诺布人们簇拥着走进板房的场景。
为什么会有长身人来这里?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长身人会来我们的营地,他是什么人?
是来收石头的吗?那也应该是派那个身高比我们还要矮一头的毛须人,怎么会是长身人来到我们这里。
或者是货郎?这也不可能,大家都舍不得花钱,吃穿用度能省就省,不会轻易购买外面的东西,肯定也不会招待他。
或者,他是教团派来的?不然大家为什么会对一个外人如此热情。
当阿泽想到第三个可能性时,他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如果那个长身人真的是教团派来的,该不会是教团已经知道了我干的那些勾当,特地派人来查?
不,不,我不能自己吓自己。也许这只是例行公事,来看看大家的近况,说点勉励信众的话,那不应该是每周的祭地日才会有的事情吗?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营地都是女人、小孩还有老人,祭地日有不可能只关照他们。
恰在此时,工友的交谈声从不远处传来。
“我老婆刚才飞虫传书告诉我,活圣人竟然出现在咱们营地了。”
“真的假的?我刚刚也听说了岩尘大神派神使来了,据说那人直接从神像中蹦出来。”
“谁知道呢,反正现在大家都兴奋得不得了,都在围着他转呢。”
“我想我得赶紧把今天的份额干完,早点回去看看。”
阿泽听到这些,心里满是困惑:活圣人,这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不明白的东西越多,他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于是决定不再返回工作岗位,赶紧回营地探个究竟。
营地和他现在所处矿坑之间必须靠那辆会飞的“铁皮大船”才能快速往返,若是全凭两条腿跑回去,费时又费力。但阿泽有独属于自己的方法,他拿出一只骨笛,吹奏起低沉的旋律。随着笛声的响起,脚下的土地轻微地颤动起来,一个废弃的坑道里传出了有节奏的响动声。
阿泽跑向那个发出响声的坑道边上,一下子跳了进去。一只庞大的黑影突然从坑道深处跃出,张开血盆大口将阿泽全身吞下,随后又消失在黑暗的地下。
这个在地下坑道中快速穿梭的长条状生物,是阿泽的宠物——卡其蚯。原本只是一种普通的环节动物。没想到,来到这个新世界后,它的成长速度远远超出常理,体型之大让阿泽感到难以置信。
向来独来独往的阿泽一直把它作为秘密瞒着所有人。如今,它已经成为阿泽偷懒旷工、逃避监管和私自盗挖的得力帮手。
殊不知,在更高的天空中,有一架无人机早已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凭借卡其蚯强悍的运动能力,阿泽在飞速抵达了距离营地最近的废弃矿区,这里是村长最初带领大家挖掘石头的地方,到处是深浅不一的矿坑,稍有不慎便可能失足坠落。
正当阿泽小心翼翼地打算爬出坑道,沿小径返回营地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四周的宁静。
阿泽立刻变得警觉,迅速藏身于阴影之中。只见一名身着暗红色长袍的诺布人从远处走来,他大声地与身后的一个人交谈着。
居然是教团的神官,不会吧。
这位神官他之前从未见过,但他确信只有神官才会穿着这种特制的暗红色长袍。只是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来到这里,难道是为那个所谓的活圣人而来。
某种层面上来讲,阿泽想的确实没错,跟在神官身后的正是他之前用望远镜发现的那个突然出现在营地的长身人。不过他看起来很不对劲,一脸傻笑的样子,神官与他交流时显得有些费劲。
“先生,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吗?又是为了什么事情来到这里?”
“从天而降。”杨吉米一脸迷迷糊糊的样子,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顺畅。
“抱歉,先生,我没有时间与你开玩笑,如果你是意外来到这里,我可以带你去最近的车站,那里有直达渡口的公交车,你可以乘坐渡船离开卫星城。”
“我在找人,我不能走。”
“你在找什么人?”神官的语气突然变得警惕起来,他紧紧盯着眼前这个行为古怪的长身人,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读出真相。
“一位从坠入凡间的天使。”
对于杨吉米这莫名其妙的回答,神官叹了口气,不再与之废话,而是些不耐烦地说:“先生,等你离开卫星城后,不要想外人提起你看到的一切。”
“这里难道是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世外天堂吗,也太寒碜了。”
“确实,这个寒碜的地方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太多。”
枪声骤然响起,杨吉米应声倒地,彻底闭上了嘴巴一动不动。神官轻蔑地看着他脑浆迸裂的尸体,一脚踢了上去。
“这就死了,看来不是秘会的法师。更不像是公司的人,只是个倒霉的蠢蛋吗?”
神官留下这句话后便迈着大步离开了。至于躲在一旁的阿泽,他可是紧张得不得了。藏在阴影中的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牙齿控制不住地直打颤。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四下无人,他才悄**地从藏身的坑道里爬了出来。
阿泽蹑手蹑脚地靠近杨吉米的尸体,左看看右瞧瞧,确认这家伙是否还有口气。脑袋上挨了一枪,脑浆都流出来了。再摸摸他的身体,已经僵硬,毫无疑问他彻底死透了。
“神啊,神官竟然杀人了。到底是为什么,明明这个长身人,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坏人。”
阿泽的脸上流露出对这位死者的同情,但他双手的动作却很不干净。他麻利地搜查着尸体衣物,显然,翻死人财这事对他而言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
他从杨吉米的口袋中翻出一金属质感的翻盖手持终端,对于这个东西他犹豫了。长辈们的谆谆教诲在耳边响起,告诫他千万不要使用这些未知的异族科技,因为它们是妖魔进入人间的媒介,使用时间过长,就会有妖魔从中爬出来占据你的身体。
“这是会吸引魔鬼的造物,我绝不能拿来用,但我可以卖到黑市上啊。”
阿泽接着在杨吉米的遗体上继续翻找着,但除了这个手持终端,仅发现了一个记事本、一个药盒以及一块奇特的金属快。他将手持终端收入自己的口袋,其余原封不动地放回杨吉米的衣服里,
“怎么连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他说自己从天而降,到底是什么意思。算了,还是不去想比较好。”
“朋友啊,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又为什么突然被神官大人杀了。我呢,是个有原则的人,我就拿你这一样东西,绝不贪心。”
“死在这算你倒霉啊,但是也算你幸运,这里到处都是坑,不愁没地方埋。而且这地底下陪你的人,有不少呢,你就安心上路吧。”
“嘿呀......这些长身人怎么都这么重啊。”
阿泽用尽全力将杨吉米的尸体推入深坑,直到听见重物坠底的沉闷声响,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洞口念几句超度亡灵的话。就在阿泽准备离开之际,一阵剧烈的疼痛突然袭遍全身,随后是头重脚轻的眩晕感。就在意识即将消逝的最后,他瞥见了一抹暗红色的光影,最终坠入了深邃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