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天边染作赭红色时,八匹健硕的黑马,拉着装饰华贵的檀木马车碾过京城青石板路。马车缓缓行至朱雀大街,前方北靖王的仪仗正徐徐前行。姜黄色罗伞在暮色中格外醒目,侍卫们身着亮银铠甲,长枪上的红缨随风飘扬。北境王的马车默默汇入这支队伍,两队人马一前一后,向着灯火渐起的皇宫行进,马蹄声与车轱辘声交织,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
宫门口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盛福元早已等候多时,北靖王的马车缓缓停下。侍卫将雪痕锦从马车上抬下来,今日雪痕锦身着一袭玄色织金蟒袍,蟒纹以银线勾勒,盘踞于衣摆袖口,暗纹云纹若隐若现,彰显尊贵威严。
外披墨色云锦大氅,领口和下摆处绣着金线海水江崖纹。头戴束发嵌玉紫金冠,冠上明珠温润,腰间系着羊脂白玉佩,脚蹬乌木镶金边皂靴,身姿挺拔,尽显皇家贵胄的气派。
盛福元见雪痕锦下来便立刻殷勤的迎了上去:“许久未见殿下穿这身宫装了,殿下的风姿依旧不减当年啊。”
雪痕锦闻言冷冷的回道:“衣服还是那身衣服人倒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
盛福元依旧赔笑道:“殿下真会说笑,这陛下念着您腿脚不便特派了他的步辇来接您。请殿下移步。”盛福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雪痕锦没动轻声说道:“音音,下来吧咱们该进去了。”
雪痕锦话毕马车内便钻出一个女子她身着一袭茜色云锦长裙,裙裾铺展如盛放的牡丹,其上以孔雀羽线绣着缠枝宝相花,金线勾勒的花蕊间点缀着细碎珍珠,走动时光华流转。
月白色纱质披帛自肩头垂下,边缘绣着银线蝴蝶,翩然欲飞。发髻高高挽作朝云近香髻,一支赤金累丝衔珠金钗居于正中,孔雀羽翼以点翠工艺制成,尾羽垂落的珍珠流苏轻晃,两侧点缀着珊瑚珠串的花钗。
眉间花钿以螺子黛勾勒成流云形状,眼尾晕染绛紫色胭脂,朱唇轻点口脂,面色敷着细腻铅粉,衬得肤若凝脂,整个人宛如画中仙姝。
几天的礼仪补习可不是白上的,只要不说任谁都会以为她是京城长大的名门贵女。
箫意缓慢的走到雪痕锦身边:“痕锦,咱们是迟了吗?”盛福元还沉浸在刚刚箫意下车时的片段,从他从绛封送完旨回来便一直好奇这位让北靖王不惜回京为求一纸婚书的女子是谁。那是进宫被二皇子听见了,京城之中关于沈家女是个乡野村妇的谣言便四起。可今日这位女子说她是公主或是后宫中娘娘也会有很多人信。
雪痕锦拉过她的手:“不迟,手怎么这么凉?在车上不是给了你一个手炉,怎么不拿好?”这话看似是责怪,可语气却是宠溺的。
“手炉太烫了,便不想拿着。”
雪痕锦低笑一声:“你啊,我给你暖总行了吧。”
侍卫推着雪痕锦往官家御赐的步辇走去,雪痕锦则轻轻的握住箫意的手。等盛福元从这里面回过神时,雪痕锦已经拉着箫意坐上步辇。
“盛公公还不起驾吗?”雪痕锦又恢复了那副冷冷的样子。
盛福元快步走过去:“老奴被沈姑娘的美貌所惊,还请殿下恕罪。”
“起驾——!”随着一声高喊,步辇被人抬起。明黄色的仪仗跟在步辇后面,宫人抬着步辇缓慢走在宫道。
雪痕锦低声在箫意的耳边说:“今晚必谨言慎行决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嗯。”
步辇在太液池西边的麟德殿
宫宴华灯初上,琉璃盏中烛火摇曳,映得殿内众人的面容忽明忽暗。雪痕锦与箫意携手踏入殿中,这位离京已久的北靖王一到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二皇子高玉则倚在雕花长椅上,眼尾轻挑,带着几分轻蔑与不屑,“我当是谁原来是四皇弟,腿脚不方便待在自己的王府里歇着干嘛来参加宫宴。莫不是以为已经习惯了被人推着,到哪里都行动自如了。”他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箭矢,尖锐而刺耳,在寂静的宫殿中格外清晰。
雪痕锦神色未变,周身却隐隐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气息,宛如冬日里的寒冰,令人不寒而栗。然而,二皇子并未就此罢休,他的目光转向箫意,上下打量一番后,突然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哈哈哈,雪痕锦这个就是你在沧州捡的那个山野村妇。带个乡野村妇来宫宴,这是打算丢尽皇家的脸面吗?”
箫意静静地站在雪痕锦身旁,神色平静,仿佛二皇子的嘲讽只是耳畔无关紧要的风。雪痕锦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二皇兄,说话最好过过脑子。陛下钦点朝廷正三品命官沈大人的女儿可容不得你这般侮辱。”他的眼神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刺向二皇子,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皇后寇婉玉坐在主位上,优雅地轻抿了一口茶,对眼前的冲突视而不见,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微微垂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与算计。
二皇子见雪痕锦维护箫意,心中的不满更甚。
一位身着华丽衣裙的小姐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走到箫意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中满是嫌弃,“听说你是在沧州的乡野长大的?难怪这般不懂规矩。”她的话语一出,周围的人纷纷附和,发出一阵轻蔑的笑声。
紧接着,又有一个纨绔子弟站了出来,他摇着折扇,阴阳怪气地说道:“乡野村妇就是乡野村妇。”
雪痕锦脸色冰冷:“放肆!”
周围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本王不过是三年未回京都你们都已经这般胆大了,当着本王的面竟敢羞辱忠臣之后····”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通报声:“陛下驾到!清河长公主驾到!”众人听闻纷纷跪倒在地。
“朕在殿外便听见了,里面好生热闹。”高文钧自殿外而进,走到箫意面前停了下来。
高清河跟在他身后见此便开口道:“沈用的女儿,沈茉音。”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是什么仙女把朕的皇儿迷得神魂颠倒。”
箫意缓缓抬起头,高文钧笑道:“确实是位美人,出身也不错。倒也当得起北靖王妃的位置,都还跪着干嘛过年呢都起来吧。“
高文钧的话落,跪在地下的众人才依次起身。高文钧走到高位坐下,高清河就坐在他的下方。
“谁来给朕讲讲方才殿中因何如此热闹?”
方才一直当隐形人的皇后这时才开口:“小辈之间说些玩笑话罢了·····”
雪痕锦冷冷出声:“若是不将儿臣这个王爷放在眼里,在这里羞辱忠臣之后是玩笑话····”雪痕锦停顿片刻冷笑了一声开口:“也是毕竟儿臣三年未归,茉音早已无父撑腰。二皇兄和这些’名门之后‘才能公然当着皇后娘娘的面羞辱我等。”
雪痕锦说完这些,寇婉玉,高玉则和刚刚出言不逊变跪倒在地。
随着一个琉璃杯盏落地,高文钧怒喝一声:“放肆!一个个的规矩都守到狗肚子里去了,方才朕和皇姐也听见什么乡野村妇的话语。你们既觉得沈茉音无父撑腰,那朕便封她为郡主享两千石禄册为北靖王妃择日完婚。今日是大年三十朕不想见血,皇后和高玉则殿前失仪过完年禁足三个月罚半年俸禄抄道德经一千遍,你们其他人罚其父半年俸禄写道德经两千遍。都给朕爬起来吧。“
众人谢了恩,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箫意还站在他的身边。
雪痕锦冷声开口:“刚刚二皇兄还有一句话说错了。”话此雪痕锦不再开口
鎏金暖黄宫灯垂下的光晕如蜜糖般流淌,在青砖地上蜿蜒成河。三年前,雪痕锦身中奇毒双腿残废不得已坐上了轮椅,苍白面容与残废之躯早已成众人茶余谈资。此刻,他骨节分明的手突然紧紧攥住轮椅扶手,青筋暴起。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他竟缓缓撑起身体,久未着力的双腿微微有些颤抖,险些不稳。
箫意眸光微颤,立刻上前扶住他。雪痕锦深深呼吸,缓了缓神,抬手紧紧握住箫意的手,借力稳稳站直。二人十指相扣,箫意温声道:“放心我在。”
雪痕锦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眼神坚定而冷冽。他不再理会满堂震惊与窃窃私语,牵着箫意,一步一步,步履虽缓却坚定地走回属于他的位置。每一步落下,都似在向众人宣告雪痕锦回来报仇了。
雪痕锦牵着箫意坐下后才又开口:“本王不喜欢被人推着,但本王如今确实行动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