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烦躁

作者:四季城浦 更新时间:2025/7/22 19:37:55 字数:2445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让人类来救人类——我找了一套厚衣服给她裹起来,然后抱着她朝山下走去,那里有人类的聚落,想必也会有治病的地方吧。

星月之下,身着斗篷的我抱着怀里不停颤抖,呜咽的小生命,一路狂奔,在夜色中穿梭。她小小的手抓着我的衣襟,小嘴巴嘟囔着:

“唔……好难受……救……救救我……难受……”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已经很快了,安静一会儿行吗!”我怒气冲冲地冲她吼了一句,她立刻就安静了许多。

深夜的集市上空无一人,只有路边的几座房子亮着灯,我驻足在一家家门前查看门匾:饭店,旅馆,酒馆……妈的,医馆呢?人类不是最好生病吗?这么连个看病的地方都找不到!我一边骂着一边接着寻找,费尽心思,我总算找到了:

一个大汉正抱着一个孩子从房子里出来,孩子看上去正在昏睡,那个汉子十分感谢另一位送他出来的瘦男人。由此我断定他就是医生,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到他面前说:

“治病,给她,快点!”

“哎我说你这人……”瘦男人没好气地说。

“给她治病,快点!”我说着露出血色的线性瞳孔,把他吓得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那个大汉吓得也是赶紧告辞。

“血……血族……”他指着我瑟瑟发抖地说。

“别废话,给她治病!否则……”说着,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立刻连连答应:

“好……好,我给她治,我给她治,你别杀我,你千万别杀我。”

说罢,我走进房子,将怀里的小东西安置在一张干净的床上,扭头看见房间里还站着一位妇人,妇人的腿边藏着两个孩子。我瞥了她们一眼,她们便吓得赶紧躲进了另一边的房间里,而那个瘦男人连滚带爬地进来,

我瞥了她们一眼,她们便吓得赶紧躲进了另一边的房间里,而那个瘦男人连滚带爬地进来,哆嗦着点上油灯。昏黄的光晕下,晴香的脸更显苍白,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

“救她!”我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石头,“治不好,你们都得死!”

“是、是!大人息怒!”瘦男人——那医生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凑近晴香,探她的额头,翻她的眼皮,手指抖得像风中落叶。“烧…烧得太厉害了……风寒入体,又劳累过度,阴气郁结……”

“少废话!怎么治!”我不耐烦地打断他。

“要、要施针,放血散热,再煎一剂猛药驱寒……但、但这位姑娘身子太虚,恐、恐怕受不住……”他语无伦次,眼神惊恐地在我和晴香之间游移。

“受不住也得受!”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提到眼前,血瞳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妖异的光,“她活,你活。她死……”我刻意停顿,舌尖舔过微露的獠牙尖,“……你们全家陪葬,我会让你们死得很,痛,苦。”

“明、明白!大人!我、我这就施针!”他几乎瘫软。

我松开手,他像一摊烂泥滑落在地,又连滚带爬地去取针囊。我退到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头蛰伏的野兽,冰冷的目光黏在医生颤抖的手上。他解开晴香领口一点,露出那纤细脆弱的脖颈和部分肩膀,银针在他指间寒光闪烁。

“敢扎歪一点,”我阴恻恻地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整个房间的空气冻结,“我就把那针,一根一根钉进你儿子的眼睛。”

医生的动作瞬间僵住,额头汗如雨下,连呼吸都屏住了。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绝望的专注。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入晴香几处穴位,她即使在昏迷中也痛苦地蹙起了眉,发出小猫般的呜咽。

那声音像针,扎得我心烦意乱。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指甲在墙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妇人带着孩子的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啜泣,更添聒噪。

“闭嘴!”我低吼一声,那边立刻死寂。

放完几滴暗色的血,医生开始捣药煎煮。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混合着晴香身上那股顽固的甜香,形成一种诡异的、令人作呕又莫名吸引的气息。我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看着医生颤抖着把黑乎乎的药汁灌进晴香嘴里。她呛咳起来,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染脏了衣领。

我瞥她一眼,他吓得不知所措,颤颤巍巍地说:

“对……对不起……我……我……”

“滚开!”说罢,我一把甩开这个废物,立刻掏出衣兜里的手帕给她擦干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色似乎开始泛灰。晴香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些,但高热未退,依旧滚烫。医生战战兢兢地说需要时间,药效才能上来。

时间?我最缺的就是耐心,尤其是在这种充斥着人类恐惧和药渣酸臭的鬼地方!看着晴香那张了无生气的脸,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真是麻烦!为了这么一个脆弱的小东西,我竟像个丧家犬一样在人类的屋檐下躲了一夜!

“少爷……”一声微弱的梦呓突然从榻上传来。

我猛地看过去。她依旧闭着眼,嘴唇干裂起皮,却无意识地呢喃:“……冷……好冷……”

那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孩子般的无助,像羽毛搔刮着我心底最阴暗的角落。我盯着她,血红的瞳孔在阴影里明灭不定。烦死了!麻烦死了!她怎么敢这么麻烦我?!

我大步上前,粗暴地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薄被。医生和躲在门缝后的眼睛同时发出惊呼。

“大人!不可!寒气……”

“滚开!”我一把推开试图阻拦的医生,俯身将蜷缩成一团的晴香整个捞起,裹进我宽大的斗篷里。她轻得像一片羽毛,滚烫的额头抵着我的颈窝,那股病态的甜香混合着药味更加浓烈地钻进我的鼻腔。

真香啊……饿。

但现在不行。她这副鬼样子,血肯定也是苦的。

我抱着她,像抱着一块烫手的烙铁,又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脆弱瓷器。大步流星地冲出医馆,将身后那一家人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彻底甩开。清晨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怀里的小东西本能地往我怀里更深处缩了缩,寻求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麻烦精……”我低声咒骂,却下意识收紧了手臂,用斗篷将她裹得更严实,脚下步伐加快,朝着那山巅孤寂的大宅狂奔。风在耳边呼啸,吹不散她呼在我颈间的灼热气息,也吹不散我心头那股陌生的、黏腻的烦躁。

回到大宅,我将她塞回她自己的被褥里,重新拧了冷毛巾敷在她额上。动作依旧粗鲁,但似乎……熟练了一点?看着她昏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我坐在榻边,面无表情。

“快点好起来,”我盯着她毫无血色的唇,声音低沉,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命令的急切,“养好你的血……否则,等你死了,我就把你丢进后山,让野狗啃得骨头都不剩!”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光斑。大宅依旧死寂,只有她微弱而滚烫的呼吸,和我心中那因饥饿、烦躁以及一种更陌生情绪而翻腾的黑暗漩涡。第二个星期开始的第一天,这个胆大包天又麻烦透顶的小血仆竟然给我闯这么大祸。

而我,似乎……还没有找到吃掉她的理由。

或者说,是暂时……不想找了?

我烦躁地抓乱了头发。妈的,这该死的暖意,这该死的血香,还有这该死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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