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您说什么!?”电话那边水原小姨隐隐的哽咽声让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小……小太……姐姐她……她快不行了……”手机脱手,掉在地上,我没听错,霎时,一个名字深深地刻在我的心头——六花,六花她出事了。彼时,晴香听到了声响,便立刻推门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呆愣的我和掉在地上的手机,她快步近身,为我捡起手机。一瞬间,我似乎沉没在深海中,听不见任何声音,只看到晴香张口闭口,似乎在向我询问些什么,而我只能听见那女人虚弱的呼唤:
“小太,小太……”
我抓起晴香手中的手机,双手已经抖得点不到订票软件,晴香坐到我身边,好像还在说话,可我一心只想着回家,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六花,六花……”
“泽田太一!”
那是一声来自海面的呼唤,刺破层层水障,直入我的心神,清晰可闻。我这才钻出水面,泪水已经不知从何时起湿了面庞,晴香满脸心疼,细嫩的手指替我抹去泪花,轻轻抚摸着我,颤声道:
“太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好不好?”我张了张口,却无法发出声音,或者说我不知该如何开口,但我必须开口,便只好将小姨的话转告给她:
“六花她出事了,情况很严重,水原小姨要我们立刻赶回日本。”
“怎……怎么会……”晴香也是瞬间石化,我继续拿起手机订机票。
“我去收拾东西。”晴香道,重新穿好衣服,立刻着手去打包行李。订好最近的航班——半小时之后起飞,时间紧迫,我也加入晴香,迅速整理好行李,晴香套上衣服便随我夺门而去。飞机场里,我们一路狂奔,生怕误了航班,还好有翻译设备,我拉着晴香迅速过了安检,找到了我们的登机口并登上了飞机。
“怎么……怎么还不起飞啊!”我急躁地自言自语,双拳攥握,眉头紧锁,满头大汗。
“六花!六花!”晴香十分焦急地看着窗外,深夜的机场,指示灯一闪一闪,一秒一秒……她转头看向我,用温软的手轻轻罩在我的手上。
“太一,冷静一点,飞机马上起飞,我们很快就能到,很快的……”我看着她清澈的双眼,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拳头,她很自然地与我十指相扣,于是我们便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彼此手心的温度——她的手心也是冷湿的。
“六花,六花!”
我们就这样安慰着对方,直到我们再一次清楚地看到陆地上的指示灯——我们到了。下飞机后我们匆忙跑出飞机场,再看时间时已是凌晨,地铁停运,我们便寄希望于路边的计程车,不计任何代价,我们只想早点赶到中心医院。还好,在机场旁有许多揽客的计程车,我们随便挑了一辆,请求司机先生全速前往中心医院。路灯一个接一个飞快地从眼前略过,我却扔觉得慢,忘记了礼数,几次催促司机先生,晴香瞪了我一眼,皱了皱眉,我这才缩了嘴。
“失礼了,司机先生。是这样的,我们的母亲突发疾病,现在情况很严重,请您尽快送我们到医院,十分感谢。”晴香耐心地向司机先生说道,司机先生通过后视镜看到我们焦急的神情,不由地抓紧了方向盘。
“我明白了,请坐好了。”说罢,他一脚油门,我们不由地向后躺到,司机先生像打了鸡血一样带着我们一路飞驰,终于在天亮前赶到了中心医院。
“六花……六花!”
汽车停稳的那一刻,我打开车门就直奔医院大厅而去。夜色未明,风声在耳边呼啸,我从未如此心急,从未如此失控,从未如此乱了阵脚——那个孩子气的整天都活力十足的女人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不是说只是个小感冒吗?不是说……混乱的思绪化作混乱的步调,上个楼梯一脚踩空,我愣了一下,仿佛掉进了无底的深渊,坠落,坠落……我摇了摇头,视线左晃右晃,重影,重合,我扒开前面挡路的人,继续狂奔,看到电梯旁拥挤的人群,我头也不回地窜上楼梯。二楼,三楼,四楼……4105,4106,4107……寂静的走廊上回荡着我的脚步声,视线中闪烁的门牌号,我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听见有人在不停地呼唤我……
“嘭!”的一声,4132的房门大开,镶嵌在门框中的我低着头,穿着粗气,汗如雨下,抬头的那一瞬,我终于再次见到了那熟悉的脸庞,只不过面色苍白,躺在病床上。那个压抑很久的名字涌上喉咙:
“六花!六花!”
一边喊着我扑到她的床边,跪倒在她面前,紧紧攥住她手,那一刻我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手是那么的瘦,那么的小,那☰我一连喊了几声,她都没有回应我,眼睛就那么闭着,一动也不动。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就在耳边:滴——滴——……
“不可能啊,不可能啊!她明明还活着啊!
“六花!你给我醒过来,给我醒过来呀!”喊声破了音,在病房里回荡,一旁的香奈凑到我身边,哽咽着对我说:
“哥……六花姨妈她……她打完电话就昏过去了,自从我们把地送到医院……到现在,她……她就一直没有醒……哥,姨妈她……她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不会的!那女人整天活蹦乱跳的,怎么会有事!?六花,喂,睁眼啊!”
“小太,小声一点吧,其它房间……”水原姨父劝道,可我哪听得进去,终于,我叫出了那个久违的称呼,那个多年来叫过的称呼:
“妈——!”
那一刻,我明显感地的手动了,瘫软的手慢慢回握我的手,我又惊又喜,抓着她的手用脸蹭了蹭。一瞬间,我似乎又变成了她的小男孩,似乎从来没有长大,从来没有……
“小……小太……”发白干裂的嘴轻轻蠕动,她隐隐地发出声音。
“在,我在!我是小太,我在呢!”我兴奋地回答:赶上了,还好,赶上了……
她的睫毛轻轻浮动,亮出漂亮的眸子,望向泪流满面的我。眉毛弯弯,她用拇指拭去我的泪水,略带些责怪地口吻道:
“你和小晴不是还在中国玩吗?怎么回来了?”
听了这话我又气又痛,斥道:
“还玩呢!你这女人,出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我,真是不让人省心!”
她撅了撅嘴,用虚弱而娇气的声音说:
“我可是妈咪,怎么可以……咳咳……可以这么跟妈咪说话”
“你……”
“妈——”背后一声泣唤,是晴香追了上来,门口的她行李也不要了,直扑到床边,泪眼摸糊地吞吞吐吐:
“妈妈,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六花用另一只手抚了抚地的脑袋,开玩笑地说:
“哎呀,说什么呢,我这不……咳咳……这不好好的吗?不过呢,妈妈很抱歉,估计只能再陪你半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