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猫主编叫出他的助手。
助手的手中拿着一到十的牌子，随机分发给各位竞选者。
墨希柚拿到的是“5”，算是比较靠中间的排名，还有充足的时间作准备。
“要不……咱们先模拟一下待会儿面试的情景？虽然我也不知道主编会问出什么问题就是了。”
方糖编辑稍加思索后提议道。
“不……不用……我先失陪一下……”
墨希柚的神色格外焦虑，瞳孔也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收缩起来。
她放下手中的号牌，拿起自己的小包，朝着刚刚柏阿姨离去的过道走去。
“墨染老师是个很有天赋，同时也很在乎自己成绩的漫画家，她几乎每周都会在微特上留言问自己漫画的追读量，她实在是太在意这些了……”
方糖编辑看着墨希柚离去的背影，脸上写满了担忧，娓娓道来。
“我每次都会很含糊地回答她，太过于追求数据的话对创作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很容易产生焦虑。”
“那要不我去看看情况吧？”
李鸿远说着，便要站起身来。
“你去吧，作为助手的你应该去帮帮她，我这个当编辑的有时候也忙得要死，爱莫能助了。”
方糖编辑无奈地耸耸肩，作为这一行的工作者，她当然也有自己的业绩要求，不可能平等地顾及到每一个创作者。
穿过沾满泥水和脏脚印的过道，李鸿远偷偷地跟在墨希柚后面。
雨天的地板很滑，墨希柚的脚步显得有些不稳。
“咚。”
她脚底一滑，摔在了亮着白炽灯光的过道上。
“没事吧？”
李鸿远小心翼翼地朝她走去，将她搀扶起来，二人坐在一边的空位上。
“鸿远，你怎么跟来了？”她的声线略微颤抖。
她仍然低垂着头，那头乌黑的秀发上沾着雨水，像是一个漆黑的窗帘，挡住了她的侧脸，李鸿远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于此同时，她的右手攥得死死的，像是在极力隐瞒着些什么。
“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跟鸿远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
“都说了跟你没关系！”
“我是你的助手！我有权对你负责！”
李鸿远忽然站起身来，他的斥责声回荡在走廊上。
“听话，给我看看。”意识到刚刚的话语有些过激，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我……”
墨希柚依旧犹豫着。
“把手打开。”
李鸿远几乎是以命令的语气强调道。
“好吧……”
墨希柚终于妥协般地摊开手掌，手心上的物件是个塑料材质的小药瓶，上面贴着手写的标签。
李鸿远拿过她手中的药瓶，只见标签上明晃晃的写着：
盐酸丁螺环酮片。
李鸿远认得这一剂药物的名称，好像是一种新型抗焦虑的药物。
冷汗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到满是脏脚印的地板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鸿远的提问像是一个握紧的拳头，狠狠地打在她的心上。
“因为……不想让你担心。”
“你这样反倒会让人担心的啊！”
李鸿远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试图让她能够因此获得一些安慰。
“我觉得我不配……”
她轻声说道。
那只细嫩的，曾创作出粉丝所喜爱画作的手将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缓缓挪开。
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一身黑色的正装上看不见刚刚摔倒时留下的污渍，或许地上的污水早就渗透进了那黑色的布料之中，掩人耳目。
“一向待人温柔的你，又怎能理解我此刻的心境。”
墨希柚的眼里闪着泪花，以极度哀伤的神色看向眼前这位少年的脸，那张脸充满了男性魅力，却又略显稚气的脸，那是让她日思夜想，试图占为己有的人的脸。
说完这句话后，她拿走了李鸿远手中的药瓶，随后坚定地回过头，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李鸿远正欲开口挽留，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难受得像是被异物给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他只能看着墨希柚朝着走廊深处走去，那里已经没了灯光的照耀，她的背影似乎已经和那黑暗重合了。
站在光亮处的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或许，他永远也走不进那位少女的内心吧。
他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那种挫败感更甚于输了一下午的排位赛。
口舌之间充斥着苦涩，让李鸿远回想起那天下午在女仆小姐墨希柚的敦促下，囫囵吞枣般喝下的那杯卡布奇诺。
“回去吧……”
望着沾满雨滴的玻璃窗，李鸿远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子，向会客厅走去。
回到嘈杂的会客厅，李鸿远坐回原来的位置。
“墨染老师她如何了？”
方糖编辑见回来的人只有一个，眼神之中充满了担忧。
“她需要一个人独处一会儿。”
李鸿远答道，自己确实帮不上太多的忙。
“已经到快到三号了，你要不劝她快点回来？”
方糖看着刚刚从办公室门内走出来的一位漫画家，他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臂，走到他责编的身边道喜，看来他已经成功突破了第一轮竞选。
“三号创作者，请拿好您的资料，到办公室来进行面试。”
橘猫主编的助手手持喇叭，大声叫号道。
正当李鸿远打算再度起身去找她的时候，自己包里的手机却传来了震动音。
但这通电话并不是打给自己的，而是打给夜漫的。
李鸿远掏出夜漫的手机，只见上面的来电备注正是“墨染”。
看来她还是太脆弱了，人之常情。
李鸿远连忙跑到这层楼上较为安静的地方，纠结着他接下来的行动。
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无情地挂断电话，那么很有可能就会让墨希柚的情绪陷入崩溃。
如果放夜漫准备好的录音的话，也不太行，因为它是提前准备好的内容，回答不了任何问题。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他的余光瞥向了一款AI变音软件。
那好像是夜漫新下好的，排在一众软件的最后面。
李鸿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点开那个软件。
手机的震动音仿佛成了催命符。
点开自定义变音，李鸿远惊讶地发现夜漫早已训练好了自己的语音模型。
她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
来不及感叹夜漫的周全考虑，李鸿远干脆死马当活马医，点开那个自定义AI变音模型。
随后按下接听键。
“啊……不好意思啊，希柚，刚刚忙着下车呢，现在才接电话。”
李鸿远模仿着夜漫的语气，向墨希柚致歉道。
话筒中同时传来了自己变音后的声音。
“夜漫”模型的声音听上去足以以假乱真，但细听还是能听出些端倪来，有点电流麦的味道，显得极为不自然。
“夜漫，你现在在哪儿？”
电话那头的墨希柚听上去心情低落。
“啊……我现在刚下火车呢……哈哈哈哈，你那边如何啊？竞选已经开始了吗？”
李鸿远学着夜漫那般轻快的声线问道。
“我好紧张……夜漫，我好害怕，要是……要是我不能获胜的话……我可能就会失去这一切了，我的梦想，我的心血，全部都会被付之一炬。”
“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鸿远听着感觉云里雾里的。
“我父亲喊我回滨海，他说这样的小孩子过家家已经结束了。”
“……”
李鸿远陷入了沉默。
果然……是上次在酒店那会儿吗？她接到一个电话后表情突然就不对了。
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她选择硬抗，并没有告诉对她而言最为珍贵的二人。
“傻瓜……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我和夜……你家助手都可以帮你的呀！”
李鸿远急得大喊道，AI变音的效果也变得奇怪起来。
“没用的……夜漫，我想我今天应该是过不了这一关了，希望你以后可以继续坚持你的梦想，希望你能够成功，就这样。”
“我……”
“嘟——嘟——嘟——”
她说完后，快速挂断电话，只留下一阵短促的忙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