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墨希柚整理好自己的衣装，从一旁的走廊回到会客厅，向方糖编辑和李鸿远打了声招呼。
她脸上的表情比离开时明朗了许多。
但李鸿远心里格外清楚——她的开朗，她的笑容都不过是浮于表面的幻象。
就像是浮在卡布奇诺上的奶泡。
墨希柚曾说自己讨厌虚伪的卡布奇诺，讨厌它那割裂的口感。
但不知不觉间，她自己早已成了一杯卡布奇诺。
“你……好点儿了吗？”
李鸿远刻意掩饰着眼神中的哀伤，试图用脸部肌肉强行挤出一个开朗的笑容。
“当然好了！不用担心，这次竞选我势在必得！”
墨希柚拍着胸脯保证道，脸上满是自信。
此乃谎言。
“嗯，加油，我相信你。”
李鸿远不忍心戳破那香甜的奶泡，上面的拉花亦是如此美不胜收。
“五号创作者，请拿好您的资料，到办公室来进行面试。”
叫号的助手喊道。
“这就来——”
墨希柚收拾好自己包里的资料，拿上号码牌，另一只手抓住了李鸿远的小臂。
“……陪我。”
她的表情略微有些动摇，或许她一直都是这样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
“嗯，当然。”
作为助手的李鸿远欣然同意道，那只比她稍大的手按在她的手上，让她倍感安心。
二人并肩来到办公室门口，助手有些疑惑地看着跟过来的李鸿远，伸手拦住了他。
“等等，你是……”
“他是我的助手，有参与过创作，所以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作品。”
墨希柚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那好吧，你记得跟主编说一声。”
“当然。”
助手为李鸿远放行，同时打开办公室的门锁，放他们二人走了进去。
“嗯……你好，是墨染小姐对吧？欢迎您能够来参与竞选，请问身边这位是？”
“我是她的助手，平时也会参与创作的。”
李鸿远默契地对答道。
“哦……这样啊……”
橘猫主编默默打量着这位所谓的助手，似乎显得有些诧异，但他很快便点点头，接着说道：
“墨染小姐，您请坐，助手先生的话……能先坐在那边的沙发稍作等候吗？茶水可以随便喝，这是上等的好茶。”
橘猫主编指了指茶几边的沙发，对待二人很是客气。
李鸿远在沙发上落座，但并不打算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喝茶。
毕竟墨希柚的情绪十分不稳定，自己必须得看好她。
这样也算是不愧对夜漫对他的嘱托了。
“墨染小姐……嗯……我来看看……您是这十位竞选者中最为年轻的一位，说句实话，您可能是传说中的天赋型选手。”
橘猫主编顿了顿，又接着问道：
“《雨天的卡布奇诺》，这是您的作品名对吧？”
“是的。”
“我说句不好听的，您的作品标题看上去很文艺，这样的话可能并不是很讨喜呢……”
橘猫主编说得十分委婉。
“是的……我在创作之处也考虑到过这点，但是是方糖编辑帮了我，她不仅签下了我的漫画，而且还主动向平台要推荐位，尽管我的数据与同期的人相比不尽如人意……”
墨希柚有些沮丧地低下头。
“这也是问题所在，您可以看看来参与竞选的各位朋友，他们的排名普遍都比你高，而排名比你低三位的这位甚至比你少吃五轮的网站推荐位。”
这事实像是一把尖锐的刀，穿刺着她的内心。
墨希柚捂着胸口，仿佛那里像是在滴血，原本开朗的表情也变得阴郁起来。
“可是……可是我觉得这个标题很好……至少它交代了男女主相遇的时间与地点，只不过表达的方式可能文艺了些……”
她好不容易才抬起头，向橘猫主编据理力争。
“如果你是写某些传统文学的话，你大可以搞你的文艺范儿，但是在咱们猫司机平台，你画的是漫画！”
“漫画不也是创作的一环吗？”
墨希柚不解地问道。
“对于咱们这样的小网站而言，更加刺激，吸睛的内容，数据才会更好。”
橘猫主编展示着电脑上的数据图。
《雨天的卡布奇诺》在十部作品中虽不至于处于垫底水准，但要是吃过的推荐位确实最多的。
“说实话，待会儿我得找方糖编辑好好说教一番了，这是纯粹的资源浪费！按理来说，你这部作品不该吃到这么多的推荐位的！”
橘猫主编的表情写满了愠怒，像是被人夺了财路似的。
“话说得也太难听了吧，橘猫主编。”
见墨希柚一副撑不下去的样子，李鸿远从沙发上站起，一脸严肃地看向他。
李鸿远踱步走到墨希柚身旁，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墨希柚回头望向他，脸上的表情尤为复杂。
“不是我话说得难听，数据是不会说谎的，事实如此。”
橘猫主编脸上的表情尤为冰冷。
“但您真的有认真看过这部作品吗？至少在我看来，这是一篇十分不错的恋爱漫画，男女主人设分明，剧情跌宕起伏，颇有种罗密欧朱丽叶那样禁忌之恋的味道，还是挺让人上瘾的，而且评论区的评价也很不错。”
“那又怎么样呢？这种类型的题材多的是，早就烂掉了。”
橘猫主编摆了摆手。
“很遗憾，墨染小姐，你这个得pass掉了，感谢您的长途奔波。”
橘猫主编的话显得格外轻巧。
“轰隆！”
昏暗的天空先是划过一阵闪电，随后接踵而来地便是轰鼎的雷声。
这雷声像是在三人的头顶上炸开一般，格外响亮。
窗外的雨又大了些，无情地拍打着办公室内的落地窗。
“……您要不再……考虑考虑……哦！对了，我还有很多构思，今天我特意带草稿来了！您看看……”
墨希柚颤抖的手拿出包内画的草稿，第一页正是少女跳楼的画面，极具冲击力，让李鸿远记忆犹新。
橘猫编辑一脸狐疑地接过草稿，只是草草地看了两眼，便还给了她。
“不要拿这种东西糊弄我，纸上明明只有一堆杂乱的线条，你却把它称之为‘构思’？真是可笑，请回吧，墨染小姐，助手先生也是。”
橘猫主编毫不留情地下达逐客令。
他的助手同时也把房门打开，示意二人出去。
墨希柚望着自己手中的草稿，她愣住了，两行热泪从眼眶滑落，滴在那张草稿纸上。
“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吗？”
这句话不像是对任何人的提问，更像是一种扪心自问。
李鸿远也倍感自己的无能，只是用手摩挲着她的肩膀，无言地安慰着她。
“谢谢您的指点。”
她胡乱地将自己那充斥着杂乱无章线条的画作装进包里，随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抱歉，我只是想让她认清现实，我很理解有创作心的年轻人，但是在网上连载漫画更像是销售商品，你得有自己的卖点才行。”
“要是像墨染小姐那样走文艺路线的话……可能根本无人问津……”
橘猫主编无奈地耸了耸肩。
李鸿远愤恨地踢了下桌边的椅子，快步朝门外走去。
“你们是杀人犯，杀死了她的初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