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的时间已经结束，电子提示音猛地把乔杨拉回现实。
有客人上门了，但愿不是些来拜托她找走丢的小猫或者抓第三者的无聊委托。
乔杨拉开门，看见戴着棕色牛仔帽的金发女人站在门口，一双红色的眼睛正在四处打量。
“沃夫斯事务所，乔杨对吧？”金发女人从身上摸出一盒香烟。
“是。”乔杨侧身，示意金发女人进入办公室，金发的女人叼着香烟，一边摸索着打火机，一边走进房间，最后停留在那张残缺的海报前。
“嗯...乔杨，一个被学院抛弃的小角色，连成为学者的资格都没有，躲在这么一个小角落里等死。”女人吸了口烟，吐出一个烟圈“像你这样的老鼠我见得太多了，你一个月能挣多少，乔杨？”
乔杨没有理会，走到办公桌的后面拿出酒瓶，自顾自地开始调酒。
“顶多三千，老天，我一顿午餐可能都不止这个价。”女人说。
乔杨从制冰机里取出冰块扔进杯子，开始搅拌。
“明光城像你这样的老鼠多得数都数不清，我得放大到能看清微生物的程度才能从地图上找到你这小的可怜的事务所，等从这里回去，我不得不扔掉这双靴子才能摆脱身上沾染的贫穷气息。”
乔杨开始往杯子里倒入第一种酒，晶莹剔透。
“你和那些一无是处的菜鸟没什么区别，你没本事、没胆子、没关系也没见识，只好装作自己是个体面人，好给那些市井屁民干点杂活，要不就是去给谁修修电视，要不就是去给谁找找他的仿生宠物到底又飞哪去了，要是不干这些活，等到花光从家里要来的钱之后你就只能去红灯区谋生，或者要不就干脆饿死在哪里，再被人拆成零件卖掉。”女人露出一个有些厌倦的笑容“你在我眼里就像只老鼠。”
金发女人坐上桌子，俯身越过桌面，捏起乔杨的下颌强迫她抬头，动作随意而轻蔑。
“而你甚至没有一张值得一看的脸。”
乔杨挣脱她的手，开始往杯子里倒入第二种酒，带着淡淡的蓝，与下层透明的酒液泾渭分明。
“知道我是谁吗？”女人问。
“南宫玥，秦越手底下的得力干将，明光城雄鹰的左翼。”
“看来至少你没其他老鼠那么孤陋寡闻。”女人轻笑了一声“知道为什么秦越看重我吗？”
“不知道，大概是你有张值得一看的脸吧。”
女人掐灭烟头，脸上闪过一丝阴翳，她摩挲着手上金制的打火机，吐出一大口辛辣的烟雾。
“我是个有本事又没什么底线的人，乔杨，我会的杀人手段说出来能讲三天三夜，哪怕是全息屏上的明星跪在我脚下求饶，我杀他时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东区三十三个街区全都归我管辖，没人敢在我的地盘上闹事。”南宫玥啪地把打火机拍在桌子上“我躺在黄金打造的王座上，每个月的进账都是一笔天文数字，足够让我养一支百人左右全副武装的私军，但凡是明光城有点身份的人物，提到我南宫玥的名字也得忌惮三分，你呢？”
“没什么人知道我。”乔杨点燃方糖，让酒液慢慢浸润糖粒“我不是雇佣兵，杀人放火不是我的活，我只是个城市猎人，负责给人解决点小问题。”
“一个委托，你最多能挣多少？”
“一万左右吧。”
“真是可怜。”南宫玥说。
“别浪费时间表演了。”乔杨说“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南宫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乔杨认得那是秦越的笔迹，上面清晰地写着乔杨收。这年头很少有人会写信，秦越算是个特立独行的异类。
“秦越遇到了点麻烦，一群不知道哪来的野猴子在明光城里搅风搅雨。嚷嚷着什么革命，其实只不过是一群暴徒。带头的人叫什么伊卡洛斯，野蛮的西方名字，有人说是三米多高的巨汉，有人说是身形娇小的萝莉，总之没人真正见过，也可能是见过的人都死了，无所谓。要认出他，看他身上那把叫秃鹫的枪更好认，那是把超长的手枪，黑色，材质工艺完美得无可挑剔，只要见到的一瞬间就能意识到那就是秃鹫。鬼知道他们到底是从哪个富人身上抢来的，底城人的工厂绝对不可能造出这种杰作来。”
南宫玥又点燃了一根烟，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
“这帮人抢了几个银行、又杀了几个住上城的贵族，于是就被那帮底层人奉为英雄。实际上呢？什么好事也不干。秦越本想试试招纳他们，进一步架空明光城贵族的同时拉拢底城人，哪知道那群人根本就没脑子，把我们派去谈判的人全都突突了，一个回来传信的都没留，无法交涉的人就只不过是猴子罢了。秦越要解决这事，于是就派我来找你。我真不明白，像你这么一个小角色能有什么用？”
“有时候人是很难理解超出自己认知以外的事情。”乔杨终于调好了酒，摇匀之后整杯酒都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她把酒液分成两杯，将其中一杯递到了南宫玥面前。
“你什么意思？”
“很明显，我是说闹事的人。”
“我想也是。”南宫玥点点头“要我看这事儿只需要我带点人，打听好地方，随便找个晚上突袭过去，咔嚓几声之后这帮猴子就得全部人头落地，干脆利落。然而秦越却非得让我跑来找你，还得在必要时刻给你提供帮助，说实话，见一只老鼠让我很不舒服。”
“没人见过伊卡洛斯。”乔杨说“底城人有四千万，随便谁只要拿起秃鹫他就是伊卡洛斯，你有多少人？”
“无所谓，我会杀到没有人敢拿起那把枪为止。”南宫玥端起酒一饮而尽，随后弯腰捂住肚子。
“你给我喝的什么玩意儿？”
“一杯酒而已，这杯酒有个有趣的名字，叫做「一拳」，从你进门我就觉得很适合你。”乔杨同样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一拳，很好，我会记住这杯酒的，就让你这老鼠去做做看吧，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南宫玥揉了揉肚子站起身，宣告这次会面结束。
“秦越是不是说你要给我提供帮助？”
“只在必要的时候。”
南宫玥咬住每一个字，再慢慢将它们吐出。
乔杨看向被南宫玥用力关上的门，又移回目光看向办公桌上被遗忘的金色打火机与白色信封，目光中透出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