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沉的屋子，充斥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
窗外的霓虹灯不停闪烁，将屋子里映得五光十色。
乔杨把伊卡洛斯锁在床头，摘下头盔放在一旁，长呼了一口气。
尽管有着空气循环系统，戴着头盔还是太闷了。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盯着外面斑斓的电子广告板看了好一会，才开始慢吞吞地脱去身上的盔甲，挂在一旁的装备架上，然后脱去靴子，换上拖鞋，泡上一杯茶水，靠在椅子上慢慢啜饮。
伊卡洛斯睁大眼睛看着这个把自己绑到这里来的家伙的真容——这个声称自己叫做伊卡利亚的家伙有着一头乌黑的短发，两撇眉毛长而浓密，雨伞似地盖住下面的眼睛，叫人看不清那双眸子里究竟是什么神色。脸色苍白得有些病态，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瘦弱，并不像久经沙场的佣兵。
“像你这样的小子，也能干赏金猎人？”伊卡洛斯看着悠然饮茶的乔杨，忍不住出声问道，她纤细的眉毛高高扬起，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子“像你这样的身体，在底城活不过三个月。”
“我倒把你忘了。”乔杨站起身来，给伊卡洛斯也泡了杯茶，塞到她的手里。
伊卡洛斯的一只手被锁在床头，另一只手接过了茶水，这茶水并不是用茶叶泡制的，底部沉着了一些暗黄色方形颗粒，散发出一股更接近于咖啡的焦香气息。伊卡洛斯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暖意，轻轻喝了一口，口感与普通茶水的清新柔顺大为不同——她几乎尝不出来水原本的清冽味道，入口便是浓郁的苦味。
伊卡洛斯咋咋舌头，面露难色地把茶水放在了一旁的地上。
“味道如何，好喝吗？”乔杨盯着伊卡洛斯，没有等她接话就继续说道：“准确来说，我不算是赏金猎人，我是个城市猎人。”
“城市猎人？就是那帮每天帮人找猫猫狗狗的白痴？”伊卡洛斯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讪讪地着补了一句“当然我不是说老大你，老大你和他们不一样，但是城市猎人怎么会接到这种任务？”
“城市猎人也是分等级的，高级的城市猎人甚至能单枪匹马挑翻灾厄。”乔杨一边喝茶一边说“有人委托任务，城市猎人就什么都干。”
“那老大你一定是很高等级的城市猎人吧？”
乔杨嘴角抽了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把茶杯放到桌子上，站起身来，蹲在伊卡洛斯面前，说道：
“不和你闲扯了，我现在要问你一些问题，你给我老实回答，明白吗？”
“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全都说。”伊卡洛斯猛猛点头。
“首先，你是什么人——我是说，从你的身世给我开始说起，清清楚楚，一点不漏。”
“哎，老大，我的身世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以前我是一个很普通的底城孤儿。”伊卡洛斯撇了撇嘴“父母死在帮派斗争里——或者也许是在哪次对上城的暴乱中，我不太清楚。然后就被带进帮派里养着，从小学的就是怎么打架杀人。”
“老大，不是我吹牛，我从小就是帮派里最能打的。”伊卡洛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后面我就成了帮派的骨干，再后来帮派被人灭了，我就带着自己的几个好哥们从帮派跑路了。”
“本来吧我们是打算干点正经营生的，哪知道干啥啥不成，开餐馆没人来吃，开零食店也没有生意，到后面开了家酒吧，叫「避风处」，来喝酒的全是穷鬼，根本付不起什么酒钱，本来都已经走投无路了，哪知道有一天我收到个包裹，里面装着的就是那把枪——秃鹫。”伊卡洛斯比划着秃鹫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这枪真是太牛逼了，百发百中还不用换子弹，我用这枪去问几个有钱人借了点钱，日子就好过起来了，要我说我这种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干不来其他的。”
“然后呢？那个天治是怎么回事？”乔杨问道。
“遇到天治是在我拿到那把枪大概三个月之后吧，那天我正在说服一个底城富豪捐点钱给我，突然一大堆人就拿着枪把宅子围了起来，几个大汉把门踹开之后，天治就带着一群号称“革命军”的人冲了进来，我当时还以为自己要完蛋了。不过天治那家伙看到我手上拿着秃鹫就说我是预言里的救世主什么的。”伊卡洛斯说“我也不太明白，总之当时我除了认下这个身份之外好像也没别的选择，我可不想被打成马蜂窝。”
乔杨仔细地盯着伊卡洛斯的眼睛，试图从伊卡洛斯眼球的移动轨迹里判断出她有没有说谎。
伊卡洛斯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继续说道：
“天治那个家伙，完全不像是底城的人。虽然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衣服，但是身上的气质绝对不是底城能养出来的。“伊卡洛斯笃定地说“那家伙一直把腰板挺得笔直，走起路来拽得不行，发号施令的时候跟上城的官老爷们一模一样。”
“天治告诉我只要和他合作他就会定期付钱给我，正好我缺钱，所以我俩一拍即合，决定一起大干一场。”
“这个天治到底想干什么？”乔杨问道。
“推翻明光城贵族们的统治？他自己是这么说的。”伊卡洛斯回答道“说什么只要在底城人的心中种下自由与反抗的种子，上城的暴力压迫就会将这些种子浇灌长大，最后开出革命的花朵之类的。”
伊卡洛斯说着，还朝窗外努了努嘴，说：“那不就有天治手下贴的标语吗，老大。”
乔杨顺着伊卡洛斯努嘴的方向看向窗外，却没有看见任何标语或者类似的东西，当她反应过来情况不对时，手铐落地的响声已经清晰可闻。
乔杨转身，房间的门已经被伊卡洛斯打开，她斜斜地靠在门框上，一头蓝发遮住了半边脸颊。
在伊卡洛斯打开的门外站着的分别是——拿着重机枪的肌肉大块头、抱着奇怪布偶的白发少女以及一个涂满奇怪涂鸦的垃圾桶机器人。
“老大，承蒙您的款待。”伊卡洛斯的嘴角扬起狡黠的笑，那把秃鹫不知何时又重新出现在她的手中“接下来就请到「避风处」做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