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的雾气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安德里背着莉尔在灌木丛中穿行。
他能感觉到莉尔的呼吸拂过自己的后颈，轻得像一片羽毛。
这条小路是他去年采药时偶然发现的，甚至连佩拉姐姐都不知道。
脚下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夜风裹挟着松针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传来猫头鹰的低鸣，仿佛在为他们的逃亡奏响哀歌。
“哥哥......”
莉尔虚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似乎依然感觉到很不安的样子。
”我们真的能逃出去吗？”
“一定会的。”
安德里调整了一下背带的位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一些。
“等我们穿过这片林子，就能看到老磨坊，那里有提前准备好的马车......”
忽然，安德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惊飞了树梢的夜枭。
火把的光芒如毒蛇吐信般在林间窜动，瞬间将两人包围。
安德里的双眼眯成一条缝，在刺目的火光中，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佩拉.......姐姐？”
安德里的声音颤抖着，他简直不敢相信双眼所看的一切。
火光中，佩拉穿着见习修女的白袍，金色的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
她的面容依然温柔，只是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蓝眼睛此刻却冷得像冰。
“安德里。”
佩拉的脸颊暼向一边，仿佛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把莉尔交出来吧，我已经求了主教，他们会为她进行净化仪式......”
“净化？”
安德里发出一声冷笑，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们所谓的净化，就是用圣火烧死她吗？”
这些天他早已经将这个道貌岸然的女神教会看了个透彻，为了维持神威，不惜杀害非女神魔法的魔法使，并将她们污蔑成被恶魔引诱的魔女活活烧死。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安德里将莉尔护在身后，他清楚的感觉到妹妹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
“安德里，你太天真了。被恶魔引诱的人必须接受净化，这是教会的规矩......”
佩拉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规矩？”
安德里愤怒的打断她。
“那我们的约定呢？你说过会保护莉尔的！你说过要像亲姐姐一样照顾她的！”
他嘶吼的声音在林间回荡，惊起一片飞鸟。
明明我们说好永远在一起的，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只知道带走莉尔，有没有想过我的处境？！”
这一刻佩拉的表情突然扭曲了，她的声音尖利得刺耳，回荡在寂静的森林。
“我马上就要成为正式修女了，因为你们，我的评价已经降到了最低！如果你们真的逃了，我这辈子都别想穿上正式修女的白袍！”
“原来是这样......”
安德里感觉心脏被狠狠刺了一刀，他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
原来是这样。
他不禁的回想起那个雨夜，佩拉偷偷给发烧的莉尔送药；想起她教莉尔识字时温柔的笑容；想起她说过要永远保护他们...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那件白袍重要。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佩拉姐姐？
“够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主教有些不耐烦，他已经厌倦了这种家庭伦理的剧情发展，声音如雷鸣般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佩拉见习修女，你做得很好。现在，安德里，把那个被恶魔引诱的女孩交出来！”
“我拒绝。”
安德里轻轻放下莉尔，妹妹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袖。
“不要...哥哥...不要...”
她从哥哥的瞳孔里看到了视死如归的眼神。
这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如果哥哥因为自己而死的话，那当初的她还不如被影狼给吃掉。
对于莉尔来说，哥哥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她拽住安德里的衣服，指甲仿佛都要扣在肉里。
“闭上眼睛，莉尔，相信我。”
安德里一根根掰开莉尔的手指，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的。”
不知为何，他觉得体内充满了力量，好像有什么人冥冥中为他引导一般，原本沉寂的身体迎来久违的觉醒。
此时，安德里全身的魔力回路被激活，根源核心也开始释放出那神秘的魔力波动。
银色的光芒从他掌心迸发，在空中交织成复杂的符文。
一个半透明的结界将莉尔笼罩其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莉尔的手贴在结界内侧，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在我死之前。”
安德里毅然决然的转身面对教会众人，银色的魔法光芒在他周身流转，魔力在手中化作一道剑刃。
“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第一个冲上来的魔法使被安德里挥手击飞。
他义无反顾的冲进人群，如入无人之境，银色的光刃带起一串血花。
佩拉举起法杖，金色的屏障在她面前展开。
“安德里，住手！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自寻死路的是你！”
安德里怒吼着，银色的光箭如雨点般射向佩拉。
金色的屏障应声而碎，光箭穿透了她的腹部。
“怎、怎么可能......”
佩拉踉跄着后退，鲜血染红了雪白的修女袍。
她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还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安德里吗？
“最该死的是你！”
安德里没有回头给佩拉最后一击，他径直的转身又向最厉害的主教冲了过去。
银色的魔法光芒在林间炸开。
另一边，莉尔被保护在结界里面，有魔法使想来打碎结界，然而魔法命中结界上却毫无波澜。
“我去，这小子的结界魔法这么好的吗？你们两个快来帮忙！”
魔法使招呼了几个同伴前来帮忙，在接连不断的魔法轰炸下，结界终于出现了一丝丝裂纹。
结界中的莉尔根本不在乎结界在教会魔法使的女神魔法下摇摇欲坠，她眼睁睁的看到哥哥的背影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直到被教会的人潮彻底淹没。
“哥哥！”
莉尔的哭喊声在结界中回荡，但安德里已经听不见了。
他最后的意识，是莉尔贴在结界上的手，那么小，那么冷，就像多年前母亲临终前握住他的手一样。
对不起，莉尔。
哥哥好像要食言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