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驻足

作者:司舒 更新时间:2025/2/6 17:32:25 字数:2165

黑木请教了一些业内编剧的真实状况,表达了如果有机会想入行的心情——他本身就还没有上相关专业的大学,也没跟过剧组,如果突然接受别人的企划,以一个高一生而言实在难言可靠。黑木自己也清楚他的风格比较剑走偏锋,暂时成不了什么工作都接的编剧,那样对自己而言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最终在一再确认之下,黑木跟洋子说好了如果有新作可以发给她看,她愿意提供意见,要是有合适的剧本可以推给身边的制片人也会做些尝试。黑木千恩万谢——他总是缺乏表情,也不愿意为了所谓的“攀人情”而献媚,但对方亲切主动到了这份上,他真是受宠若惊到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感激的地步了。

这也是文字最接近于能成为自己立足之本的一刻,过去跟家里争吵时的情景,清晰地重新浮现于他的脑海中。他此刻想,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自己取得了“成功”——虽然只是通过以助人为意图的电影,取得了大大超过意料的成功。

姬野……自己和沙希在深夜共同夜骑来到神社,会见洋子,有可能被对方引入业界的消息该告诉她吗,明明她才是导演?这个问题悬置在黑木的脑海,久久无法散去。

在讲述这些“正事”的话题告一段落后,洋子依然不急不忙地跟他们聊了许久学校里的事,以及满足他们对自己的好奇心。例如说明星忙的时候助理会怎么火急火燎啦、自己看到一些评价时的真实感受啦、在业界遭遇的挫折啦——唯独最后这项,在听者耳中稍微有些勉强,仅仅是起步时期拿到主役离最早得到试镜的时间迟了半年而已,要知道在洋子这个年纪有大把压根没有机会获得主役的人……

这已经是对方最大的挫折了,有时真是不得不承认天赋与运气的存在。尽管对强者的成就提及运气,很像是酸言酸语,但就实际上实力远胜于所获得的资源,却就是难以更进一步的人,一点都不少吧。

只不过即使是这些人,也无法对洋子所获得的成就指手画脚,因为洋子的实力甚至超越了很可能是全部的这些人。如果说“实力到了一定水平运气等等就都是虚的……”,不,不应该这样想。现实中有太多不公平的渠道了,排除洋子这样的怪胎,现实也并不是什么数值游戏,往往是你在那方面发挥比较好,我在这方面发挥比较好,结果却被一概而论“你就是不行”,用来掩饰现实挑选机制的不到位。

可以说尽善尽美不可能,但承认瑕疵也好过用不讲理的语气指责说真话的人。

扯远了,总之洋子的人生甚至已经超越很多人幻想中“完美女主”的境地,几乎到了“我写前无古人的一个将棋天才吧”,等写出来了后发现,现实中已经有人把自己主角所破记录破得更彻底的地步了……而这样的她身上却丝毫不见傲慢不耐之处,不仅推心置腹地与两人谈着对电影的感受,还在此之后仍然闲话家常,几乎令两人心中立刻升起了尊敬的心情。

当两人离开那个房间时,看着仍然跪坐在地上,准备收拾茶桌的洋子,几乎不舍得离去。是守候在门外的巫女,立刻说“辛苦了”,走在两人的身前了,断绝了他们的留恋。

从洋子身边离开后,黑木的注意力渐渐转移到了沙希身上。虽然也讲述了很多与自己有关的话题,需要进一步整理,但还在外面,就对“自己”不那么急迫的事情看得不那么紧要了。而沙希对进入业界的态度,实实在在勾着黑木的好奇心。尽管他不会想当然地认为所有人都想成为光鲜亮丽的明星,但如果说沙希更想要升学或是做什么“生产活动”,那黑木确实是会产生违和感的,这些常见的“抗拒业界”的揣测都只是无源之水,看起来跟沙希这个人没什么关系。

娃娃脸的巫女停在了鸟居处,对两人微微鞠躬示意。黑木点了一下头,沙希则是同样弧度地回以了一个鞠躬,看起来那是下意识的。确认到不会有第三人听到自己的声音,黑木问:

“你不想当演员吗?”

他有点担心得到同样“我不知道”的答复,那样就像自己说了一句废话一样,好在沙希并没有这样回复,说起来是准备针对“我不知道”补充一些内容。

“……我好像很喜欢拍戏,只是,有一种不属于自己一样的感受……”

越说到后面,沙希的声音越是飘忽,就像是真的无从确认自己的想法一样。黑木好像懂得她的意思,又好像不懂,因为“人”总是不像简历、标签那样好懂的,投入或是抗拒的心情总是许多个因素在共同作用,当这些因素当中没有一个足够显现出来充当主体,就会因为过于复杂而致人陷入迷茫。只不过,这也完全是泛泛而谈,具体是哪些因素就连沙希本人都不清楚,更何逞黑木呢?

“为什么不属于自己呢?”

“我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演艺,也没有特别喜欢的电视剧或是明星……”

“就像是找不到归属感一样?”

“就像黑木你,说自己写了十多年文字吧,如果我像你一样,我想我就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吧。”

“其实写这么多年也不是一件非常单纯的事情……”

“单纯?”

黑木很清楚自己说了容易引起歧义的话,不过将因为写了太久而逐渐混淆不清,爱好亦或是身份认同,这方面的想法述说出来,会让这场谈话步入一般来说不受欢迎太过“哲学”的范畴。他也没有将明白的信心。

只是,这样一想,沙希的迷茫或许与自己的状况也有相似之处,顿时有种好奇心得到锚定的体验。她可能只是找不到自己该以什么身份投入演技之中罢了。他喜欢有着这种困惑的孩子。

“嗯,我想说这不是单纯的爱好或一开始就试图当作谋生工具,只是在很长的时间、很多的思考之间变得界限模糊了,最后变得一点都不‘单纯’了。只是另一方面又很单纯……”

黑木迎着沙希认真的视线说了接下来的话,这也是他希望沙希所能采取的态度,既然是有着这种苦恼的对方,只要这么坚持下来,就一定会成为自己喜欢的女演员。

“只要去做就好了,无论出自哪一方面的原因,只要去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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