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作中作(4)

作者:司舒 更新时间:2025/2/22 15:03:25 字数:2429

浓实向小京告白,小京像早就得知了她的想法那样,露出了悲哀的笑容。

两个人一开始认识的时候,都将能和对方成为朋友当作人生中最大的幸运。浓实的想法不必多说,对她而言,小京是那么耀眼,不可高攀。而小京也觉得像浓实这样不仅画画很好,喜好还跟自己很相近的人,能成为自己的朋友真是太好了。虽然小京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就算是看过动画的人,也像是避嫌一样地总是不愿意多谈,她不懂《轻音少女》这样的作品让别人知道自己看过了又能怎么样?她又没有因为表露自己也看动画,而被现充集团排挤……在网络上,阿宅们则总是说“烧死现充!”,使得她不敢多谈自己的现实生活。好吧,没有男朋友可能是她现实生活中唯一能被他们忍受的地方了。

对浓实几乎可以无话不谈。虽然她听不太懂有关于甜品、化妆的话题,却从不会流露出厌恶的态度,反而表现得十分愿意倾听。自己可能也是同理吧,小京听不懂浓实关于绘画的苦恼,但她似乎能从对方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个隐约的实体。虽然创作是一件更多在感性层面的事情,但她明白,对方并不是随便画画而已,而是像纠结配方那样考虑了许多个方向,并一点点去实验看最终的效果。她喜欢有能力又认真的人。

浓实给小京画的那幅画,该说是小京,还是mio呢?小京想,这就像是cosplay吧,是自己穿上了mio的衣服,又化妆修瑕。虽然自己既没穿cos服,也没化妆,但我有浓实。那副画被小京装进了相框里,小心地珍藏起来。浓实说自己可以给小京画更多的,小京说不用,她最喜欢的角色就是mio,有mio就够了。无节制的索取会演变成贪婪,而贪婪将毁掉一切。

……

无节制的索取会演变成贪婪,而贪婪将毁掉一切。

这句话,在后续浓实的情节里仿佛演变成了一种复调。读者将在痛心的时候一遍遍想起这句话。因为浓实将小京视作了自己唯一的挚友,当感情变成一种唯一时,总唆使着一个人将自己的一切寄托在那上面。开心时、受伤时,看到了新奇的事物想要分享或是对什么感到困惑时,所有这一切她都希望小京一个人在场。在作品中,浓实本来还有一位朋友,就是将浓实给自己画肖像的机会,让给小京的那个人。这里就叫她友人A吧,某种意义上友人A跟小京也挺像的,开朗大方,有比浓实更多的朋友,也喜欢浓实的画。可是,无论在什么方面,友人A都要更加平凡。既不像小京那样好看,也没有小京那样引人注目。

在作品中,本来与浓实互动最多的人是友人A,可自从浓实认识小京之后,友人A就被迅速边缘化了。只在一些打招呼之类的,几乎可以说是环境描写的段落里可以窥见友人A的身影,在这些段落里友人A也永远是友善、温和,一心为着浓实着想的。只不过,她不止有浓实一个朋友,她也不像浓实极力想要弄懂小京在想什么一样,好奇浓实在想什么。她的好意总是这样,任凭自取。

而浓实满脑子都是小京,自顾自地确认“自己应该是喜欢她吧?”就陷入无休止的桃色幻想了。小京喜欢自己的画,就希望每天都能给她画画;小京喜欢自己的锁骨,就刻意拍照给小京看;了解到小京喜欢的歌,不顾自己能不能唱得了,就一个劲地练习到嗓子哑为止。一开始小京很高兴有人这样喜欢自己,后来却变得有些顾虑了,她不希望对方总是为了自己去做一件事,就好像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利用对方一样。更何况,浓实画画那么好,又能够一头扎进画里,从早到晚地画个不停。她希望浓实能这样一直成长下去,将来靠自己喜欢的事物生活下去,而不是为了自己浪费时间。

刻意拉开的距离带来了冷淡,与不安。浓实虽然迟钝,却也能反应过来小京的有所保留,她不断地问,你讨厌我了吗?小京一遍又一遍答道,没有哦。她又问,对小京而言,我是重要的朋友吗?小京肯定地说,我很喜欢浓实。可是,一切都没有回到最初的时候,小京总是避免说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而浓实的不安也在这种冷淡中越发茁长,变得无法忽视……

与自己不同,浓实很明白,小京有很多朋友。一旦她开始觉得我无聊了,自己没有任何办法挽回她的注意,因为自己除了画画之外什么也不剩了。与此同时,她也渐渐感到自己对小京的感情可能不同于和一般朋友或是挚友的关系——无论谁在她的身边,自己都会感到剧烈的心痛,希望她身边的那个人永远是自己。

浓实一开始很“乖”,她很清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可她渐渐开始因为小京的冷淡而恨上了对方,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哪怕自己做得再多,那个人却就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呢?即使这种仇恨每回实际面对对方时,都会如冰雪消融般化解,却在每个睡不觉的黑夜里如同相伴相眠的黑影一般缠绕自己直到入睡前的最后一刻。她开始熬夜了,是因为喜欢与这种黑影相处,还是因为黑影而煎熬到睡不着呢?

随着浓实脸上浮现出黑眼圈,一天又一天越来越明显变得心烦气躁;还总是因为在课上睡觉,而被老师点名罚站;小京无法不去担心浓实,浓实却将这一切都推到了小京的身上,都是因为你不理我,都是因为你不陪在我的身边……浓实很清楚这样说是没有道理的,她只是像撒娇一样地向小京示弱,博取对方的关注。而每一次试探,浓实心中其实都有着一种向悬崖逼近的紧张感,她知道自己的状态很糟,她无法想象小京抱着怎样的感情才能够拒绝自己。她没有想胁迫小京的意思,她的所有痛苦跟软弱都是真实的,可除了和小京在一起之外,她找不到任何拯救自己的方法。

一次,一次又一次,和小京说话的理由、和小京约会的理由、拥抱小京的理由、不让小京离开自己身边的理由、不允许小京去见别人的理由,全都是由于小京,因为浓实无法与小京分开……最终有一天,小京受够了,向她说了很过分的话。那一刻,浓实想到了死,而小京回去后也始终辗转难眠,她觉得对只是在依赖自己的人说出了太过分的话。可她也确实不想再被对方这样摆弄下去——她渐渐领悟过来,除非自己完全按照对方的心意,否则无论如何那个人都会不满意。

浓实请假了。每天看着对方空荡荡的座位都令小京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很明白对方“都是因为自己”才会变成这样的,无论自己的行为有没有错,最终不都是这回事吗?她想向浓实道歉,但无论如何,她都希望对方能了解自己的心情,而不单单是要哄好对方。

就在这时,连续请假后的某一天,浓实向小京发去了告白的信息,而这浇灭了小京心中的所有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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