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一人一鹰互相牵制之际,从远处的道路上,传来了阵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好似沉闷的战鼓,一下下敲击在众人的心头。
“哼,狗守卫倒是来得快。”
光头男从鼻腔里迸出一丝冷笑,扭曲的嘴角扯出刀锋般的弧度。
额角暴起的青筋随着头颅转动,在油光发亮的头皮上“突突”直跳。
他强壮的身躯向前倾压,脖颈如猛兽蓄势般紧绷,泛着血丝的眼球裹挟着戾气扫过杨洋与佩特拉。
“你们两个拿咱家大哥人头领赏的阿努比斯奴才,别以为咱家会轻易放过你们!”
“什么?”
杨洋和佩特拉同时一愣,原本自然下垂的眉毛瞬间扬起,两人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与茫然。
“误会~”
“完全没有的事!不要污蔑人家!”
“难道不是你们说咱家大哥用标枪干掉了家里人,脑浆流了一地么?”
光头男瞪大了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珠在凹陷的眼窝里来回转动,带着狐疑的审视着两人。
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抽搐着,青筋暴起的手臂显露出被巨鹰咬伤的紫红齿痕。
“嗯~“含糊的鼻音从喉间发出,伴随着指节“咔咔”的脆响,光头男的目光在两张写满无辜的脸庞上来回不停。
上下打量了几番之后,原本铁钳般扣住鹰爪的手掌渐渐卸力,任由那只巨鹰扑棱着飞回少女的身边。
佩特拉顺势轻抬手腕,黑色猛禽瞬间化作原来的尺寸,栖回自己手臂,歪头梳理起胸前的翎羽。
“原来是为了乔家老大啊~”
杨洋将路上的偶遇简要告知,特意加重语气点出那名瘦小男子现在的去向。
“乔家老大现在应该和胖守卫在一起,安全的很。”
光头男听罢,看了看杨洋,又看了看佩特拉,似乎将信将疑。
虽然解除了眼前的争斗,但一丝隐约的困惑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杨洋的心头。
他分明记得路人造谣是自己第一次追击时发生的事件。
为什么光头男能说出那个时间点的情况呢?
还来不及杨洋细想,远处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已然来到了他们跟前,果然是一队守卫。
“马车和你们都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青年军官望向杨洋一行,眼神里显然充满了戒备,身后守卫立即呈扇形围拢。
“这位长官,我们也不知道,马匹和车夫就突然晕倒了。”
杨洋指向不远处倾斜散架在道旁的马车,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里也没有其他行人。幸亏这位将我们从车里拉了出来,躲过一劫。”
青年军官招了招手,上来两个守卫,低声吩咐了几句后,两个守卫向不远处的马车跑去。
“哦,是这样吗?”
目光如炬地审视着眼前的光头男子,青年军官的视线在他虬结的肌肉线条上反复逡巡。
“看体格,确实是一把好手。不来参军可惜啊。”
“长官,您说笑了。咱家就是一个粗人,只会干体力活,不会干别的。”
光头男的双手无意识的在衣角来回擦拭,古铜色的脸庞涨得通红,脖颈不自觉地往领口里缩。
青年军官也没有接话,如炬的目光次扫过杨洋,佩特拉,最终定格在鹰的身上。
注意到陌生目光的鹰,停下了喙羽的动作,颈部侧转,绒羽微微炸开,竟以相似的锐利视线回敬着这位不速之客。
一会儿功夫,两个守卫从散架的马车边疾步折返。
其中一人趋近青年军官身侧,压低嗓音急促禀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青年军官听罢挥了挥手,那人立刻垂首退了下去,和其他守卫站在了一起。
“两位尊贵的卡,刚才接到报告,这辆马车的真正车夫,如今被捆绑在了某个隐蔽的角落。”
青年军官单膝触地,头部低垂至胸口,轻声向着杨洋和佩特拉汇报着。
“什么?”
突如其来的信息,大大出乎杨洋的意外,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一震。
“我队奉命追击,发现马车途中改变了方向。此处并非行车的官道,故此我们耽误了一些时间。”
“长官,你的意思是,马车载着我们现在去的,并不是维西尔的官邸?”
整理着刚才听到的惊人信息,杨洋试探性的做出了自己的推理。
“正是如此。光天化日之下,敢在王都劫走维西尔的贵客,这种事情,以前还没有发生过。”
确认自己推理的杨洋,与佩特拉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彼此眼底俱是惊讶,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两位尊贵的卡不用担心。”
青年军官似乎误会了两人沉默的原因。
“此行我队会全程护送,保证两位的安全,请稍作等待,新的车队随后就到,至于这位......”
青年军官抬头望向光头男,叩响了腰间镶嵌着青金石的《玛阿特律令》。
“作为马车事件的现场见证者,奉上下埃及之王旨意,依据孟菲斯公约第十二苇杆令,须随我前往普塔赫神庙接受祭司的询问。”
“这个应该,这个完全应该。咱家配合,咱家全力配合。”
面对青年军官提出的要求,光头男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异议。
当尼罗河畔的日轮开始西斜,新的仪仗车队终于踏着赭红色沙尘抵达。
新的镀金马车由四匹雪白努比亚骏马牵引,车厢外悬挂着象征上下埃及统一的莲花与纸莎草纹饰的青铜铃铛。
身着亚麻短裙、腰系金丝绶带的守卫们手持镶青金石权杖,以标准的军事阵列分立两侧。
新任车夫头戴克努姆神羊角冠,向杨洋和佩特拉行了标准的臣属礼后,二人坐上了马车。
随着御驾者挥动起马鞭,拉车的四匹努比亚骏马扬起前蹄,缓缓向着维西尔的官邸前进。
一队守卫跑步跟随,夹杂着仪仗马车滚动的车轮,扬起阵阵沙尘。
光头男、侧翻的损毁马车、晕倒的马匹及车夫、则交由另一队守卫善后。
同样狭小的车厢,少女挤在左边。
此时的杨洋全然没有了欣赏风景的心情,许多疑惑缠绕在心头。
车夫是怎么回事?
光头男真的全不知情?
光头男为什么前后差异这么大?
他怎么知道第一次追击的事情?
这哪是什么光头男,分明就是光头强。
“说起来,”从思维中回到现实的杨洋,转过头来望向少女,“我还没有向你正式道谢。”
“为了和光头男之间的纠纷?”
“为了保护我避免受到伤害。”
“谁说要避免不必要的纠纷来着?”
“我知道错了。”
“哪里错了?”
“我对事情的发展判断认识不足。”
“所以?”
“我应该谢罪,自挂东南枝去。”
“没这么严重啦~”
“要得,要得,俗话说得好,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自挂东南枝。”
“噗嗤~”
完全陌生的词汇,融入刻意的奇怪语调,少女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这是哪里的俗话啊~”
“挂起来,挂起来,寒武是帅哥才怪。挂起来,挂起来,我把有妖气打开。挂起来,挂起来,原创漫画的招牌。”
“这是什么奇怪的语调啊?不过好像还挺押韵的。”
“对不起,刚才的事情让我有点紧张,忍不住就话多了。”
虽然杨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表达什么,不过想要表达的心情已明确传递给了少女。
“光头男是挺强的,然而,感觉他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但乔家老大就是一奸商,没错吧。”
“好像是这样。”
“光头男是乔家老大的打手,没错吧。”
“好像是这样。”
“我们和乔家老大都有纠纷,没错吧。”
与乔家兄弟有过多次接触的杨洋,有着无法对少女诉述的理由。
“但光头男刚才主动停手了,没错吧?”
少女眨了眨眼睛,靠了过来。
“好像是这样。”
“光头男是为了替他大哥报仇才出手的,没错吧?”
靠过来的少女,将一只手搭到了杨洋的肩上。
“好像是这样。”
搭在杨洋肩上的手,正在将杨洋的上衣往下脱。
“有人刚才自己说过,他大哥应该和胖守卫在一起,安全的很,没错吧?”
肩膀处的上衣被脱下之后,杨洋的上半身自然裸露了出来。
“好像是这样,没错啦。不过......”
虽然话是这样说没有错,但杨洋总觉得哪里有点别扭。
“你在干什么啊,大白天就在马车里这样不太好吧。”
杨洋看着在自己肩上摸索的佩特拉,喉咙里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如果某人不介意的话,应该也可以吧。”
又小声的私下嘀咕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
抚摸着杨洋肩膀,少女轻柔的声音在杨洋的耳边响起。
“我说,如果在马车里被佩特拉你诱惑的话,杨洋我没有能够把持得住的自信。”
“还疼吗?”
在杨洋耳边低语的少女似乎无视了杨洋刚才的宣告。
“嗯?”
沉浸在少女的低语中,神情恍惚的杨洋,不明白少女指的是什么。
“刚才被鹰抓的肩膀,现在还疼吗?”
原来少女说的疼指的是这个啊。杨洋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幸好,只是有点红肿,并没有留下张牙舞爪的伤痕。
不然的话,说不定会被别人怀疑,他曾经和变形金刚大力神组合之一的挖掘机战斗过。
“真是太遗憾了。”
确认了自己肩膀的伤势之后后,杨洋扭头望向少女关注自己的眼睛。
“什么?”
“没有留下巨大鹰爪撕过留下的痕迹,真是太遗憾了。要知道,伤疤可是男子汉的勋章啊。”
“这样啊......”
少女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提出了一个弥补杨洋遗憾的好办法。
“那一会下我们,下去给你补发一个勋章好了。”
“补发什么就免了,考试什么的,还是一次性过的好。”
补考可不受学生党欢迎,杨洋对少女提出的好办法果断行使了否决权。
“那,这里还疼吗?”
“疼不疼......你摸一下,我就知道了。”
迎着指着自己红肿部位的少女,杨洋想到了一个检验伤口的好办法。
“这样吗?”
少女伸出手来,细柔的手指碰到了杨洋红肿的部位。
“啊嗷~”
“疼成这样?”
“请温柔一点,那里很受伤。”
“这样?”
少女细柔的手指温柔的抚摸着伤口。
“嗯嗯~”
“请不要发出那么奇怪的声音啊。”
“非常舒服。”
杨洋一脸的享受。
“你放心好了。”
少女温柔的声音飘入杨洋的耳朵。
“嗯?”
“涅伊特姐妹会的宗旨:不放弃任何一个同行者。”
似乎刚才的话题不是这个。
“咦?我怎么记得某人说过:要忘了眼前看到的事,而且绝对不要和我扯上关系。”
“嗯?某人是谁?”
“算了,请不要在意,毒气让我的记忆有些混乱~”
不是同一时间线发生的事件,杨洋完全找不到合理解释的理由。
“总觉得~你这个人有点奇怪的说。”
就在两人聊的兴起之时,马车骤然减速,从车窗外飘来了车夫的声音。
“两位尊贵的卡,我们到了。”
借着声音,杨洋拨开缀有圣甲虫金铃的蓝釉垂帘向车外望去。
果然,三十六根刻满象形文字的棕榈石柱赫然屹立在他的面前。
想必这就是此行的目的地——维西尔的官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