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作为总导演,要亲自编排晚宴表白的流程。
他不担心艾莎小姐会因伤而缺席今晚的宴席,在之前的交谈中,艾莎小姐已经承诺,虽然自己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凡尔克的告白,至少今晚会来一趟,她受了伤,但不至于那么严重。
“晚宴最边上第三课树上我派了人藏着,这是晚宴的必经之路,艾莎小姐经过的时候会有一截木枝砸下来。”
“你在旁边准备好了,木枝掉下来的时候你要赶紧出现,对准把木枝在空中劈断,放心,肯定是特制的,就算你碰都没碰到,我保证它在半空中就碎了,然后你要对艾莎小姐说,”
“这截树枝比城堡大门还硬,但比不上你锁住我心的眼神。”
想要彰显凡尔克的英雄气概确实有难度,珠莉证明了找个临时演员英雄救美不太靠谱,金蔷薇领的领民们没在北影北戏进过修,难免露怯,暴露真相反而得不偿失,相比之下劈个木桩总该容易很多,不会失误。
女仆珠莉戳了戳罗德的衣角,“您怎么一套一套的,从哪里学到的。”娇羞而不知为何带着些许埋怨。
罗德没理会女仆,继续道,“你说你方才经历刻苦的训练归来,穿着这一身衣服实在失礼。”
“然后你就去换上现在的礼服,这叫以退为进,先盛大登场留下深刻印象,却又匆匆告别。”
“然后就是最重要的告白时刻!”
“我已经确认过,傍晚这个位置光线昏暗,看不到人。”
“你要站在这个位置不要出声!”罗德用手给他比划方向。
“珠莉你去把艾莎小姐叫过来,就说凡尔克找她。”
“卡森,打光就靠你了,你要抓准时机,看到艾莎小姐因为找不到凡尔克而露出焦急神色的时候,点燃篝火,晚上黑!你要确保灯光充裕!篝火的打光一定要打到他们的脸上!”
“乐队那里我打了招呼,他们只要看到火光就会改演奏煽情的音乐。”
“珠莉,你在旁边偷偷递上花束!”
“凡尔克,这时候,你献上花束,说我爱你。”
“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表白在恋爱的环节中大概相当于春节中的春晚,盛大是也是挺盛大的,可论实际作用是挂着听响。
晚宴开始。
广场上的篝火将青砖烤得微微发红,铁匠铺外墙挂着的铸铁锅正咕嘟着肉桂苹果酒。
几十张橡木桌在外围首尾相连,铺着从教堂借来的靛蓝祭坛布,粗陶盘里堆成小山的食物蒸腾出迷蒙的雾气——烤乳猪表皮抹了接骨木花蜜,在火光里流淌着琥珀色的光,藤编篮里的黑麦面包裂开十字纹,露出内里混着鼠尾草碎的奶油黄;女人们用铁钎串起的蘑菇在炭火里蜷缩,菌褶间渗出混着蒜末的羊脂。
广场中央,人们其乐融融,翩翩起舞。
艾莎小姐的牛皮短靴踩碎月光走来,牛皮鞣制时的橡树单宁气息还未散尽,她褪去白日束腰的鲸骨,亚麻长袍染着矢车菊与茜草交织的暮紫色,腰际悬着的锡制香薰球漏出百里香与乳香。
发间别着的不是珍珠,而是铁匠用废剑熔铸的钢玫瑰,淬火时的蓝焰似乎还凝固在花瓣褶皱里。
肩膀上还绑着绷带,伤口未痊愈,却不能阻挠这位飒爽的姑娘行动。
“3,2,1!”罗德仔细盯着艾莎小姐的脚步,计算着时机。
“快!凡尔克!”
凡尔克被从阴影中推了出来。
艾莎小姐头上早就准备好的道具树枝掉了下来,凡尔克好歹算演练了很多次,手疾眼快。
飒飒飒。
凡尔克挥舞着手中长剑,按照罗德的指示,摆出几个帅气的poss,然后树枝在半空中就爆裂成无数段。
“凡尔克?”演出效果还不错,艾莎小姐确实被这一手惊呆了。
但凡尔克却没说出预定好的台词,因为他看到了艾莎小姐身上缠绕的绷带,“艾莎小姐?你....受伤了?”
“只是小问题,我没事。”
凡尔克沉默了,经过这一插曲好像再继续念原先的台词已经不合适,可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该说什么。
艾莎小姐好像要说些什么。
“凡尔克,你父亲有事找你!”罗德眼见好像事情往预计以外的方向发展果断及时干预。
卡森上来拖着凡尔克就走。
“艾莎小姐?您今天穿的什么?真好看!”女仆珠莉主动缠住艾莎,总算把局面控制下来。
凡尔克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要更换,罗德守在外面朝里面质疑道,“怎么回事?不是都说好了吗?有现成的台词不念,非要让自己尴尬在原地?”
“没办法,总是有一些意外,我看到她受伤,就忍不住想要关心一下。”
罗德叹气,“人生总有意外,有时候我们需要面对不同的问题给出相同的答案,它不是最完美的答案,至少结果不会太坏。”
“我知道了!后面我一定按照剧本来!”凡尔克换了衣服出来,信誓旦旦地保证。
“无所谓了,我只希望你接下来的表白不要出意外就好。”其实罗德已经有了不妙的感觉。
凡尔克找到预定位置就位,珠莉去传递消息。
罗德拽着凡尔克的皮甲腰带,将他按在磨坊风车的阴影里。夕阳最后一缕残光正卡在面包房烟囱的裂口处,青石板缝隙里滋生的苔藓泛着潮湿的幽绿。“数七声!“罗德总导演的靴尖碾过石板拼缝,“然后踩住这块带马粪印的。“
三匹瘦马拖着酒桶从旁经过,浓烈的苹果发酵味里,珠莉攥着薰衣草花束缩在腌菜缸后。女仆的亚麻头巾被风吹起一角,罗德立刻甩出吃剩的樱桃核击落布料:“珠莉!呼吸轻点!别出意外!“
卡森蹲在十五步外的柴火堆旁,膝头摊开潮了的火绒。此刻正用猎户盯鹿的眼神死锁着艾莎常走的石板小径。他脚边五捆松木枝按粗细码成金字塔——每一捆的都足以熬到古巨基唱完情歌王。
“等会她睫毛颤第三次,就点火!“罗德比划着空气。卡森点头时,汗珠砸进火绒堆激起点点尘埃。
“现在!“罗德嘶声如锈刀刮骨。
卡森哆嗦着捅开柴堆,松脂香混着青烟轰然炸亮半幅夜幕,凡尔克被火光推入明处。
艾莎小姐蓦然回首,原来凡尔克手捧着鲜花,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
乐队的乐曲配合地变了调,温柔地将两人包围。
“艾莎小姐,我...“凡尔克的喉结上下滚动三次,排练过上百次的台词,最终吐出来的却是破碎的气音:“你的伤...还疼吗?“
艾莎有些愕然,然后笑了,指尖抚过肩头,突然扯开绷带露出了里面的伤口,伤口已经结痂,看上去确实不算严重:“比听你背台词轻松多了。“
“我....我....我....”
凡尔克卡壳了!爱你两个字死活冒不出来!气的罗德差点想上去给他两脚,这个懦夫!在这种时候都犹犹豫豫的!
“说词啊!“罗德差点忍不住冲出来指着凡尔克鼻子破口大骂。
艾莎小姐把鲜花从凡尔克手中轻轻捧过来:“下次表白——“她的冷笑惊飞了钟楼寒鸦,“不用这些鲜花,我不喜欢。“
“或许....你应该考虑接下来该做什么,而不是还需要说什么。”艾莎小姐这位女中豪杰,少有的露出一丝羞涩和柔弱。
凡尔克惊讶地看着艾莎小姐,然后....木木地仅凭着身体的直觉抱住了艾莎。
夜色如绸,银白的月光洒在喧闹的广场,微风轻拂树梢,投下斑驳的影子,两个人相依而立,他们的身影被拉长,交叠在一起,像是夜色里最温柔的一笔。
我去!这都可以?!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罗德的预料,但结局似乎还不错?
爱情的缔结常常使得我爱你的陈词滥调落俗。
远方教堂的钟声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