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一:寿宴前

作者:無流名離 更新时间:2025/9/9 17:58:05 字数:3384

名义上,这里是一个庆祝千和城某位名门的之祖母的寿宴,邀请了千和城内所有的达官贵族,文官武官,外宾商客,各大流派都齐聚于此。其实大家都知道,这并非只是一场简单的寿宴,还是上流社会大型的相亲活动,在宴席上,各家青年才俊都会盛装出场,妙龄女子也会按照家族的意思或者自己的意愿,挑选心仪的对象——这场宴席,是少有的以女方为重的相亲宴,也可以通俗地称作:入赘宴。

千和城里不少有才之士都是身份低微的男子,他们要想真正步入仕途,就必须有上流社会的人脉,有一个身份尊贵的妻子和亲家便是个足够直接、足够有效的捷径。所以这里汇聚了众多身份尊贵的女子,至少目前来说还算有价值的女子。

这里的那些所谓的名门,都是实力在千和城中逐渐式微的家族,要么家中没有男丁,要么在宫廷的尔虞我诈之中落了败,他们都在用目前还算有点价值的贵族姓氏在挣扎。只要与望族或者才子才女联姻,那么家族也能有希望重振辉煌。家中的青年男女都视作复兴家族的筹码,他们宁愿做无谓的挣扎,妄想再度回到过去的辉煌时刻,把自己的子女如同货品一般买卖,也不愿意就此罢手,放弃那些虚无缥缈的华贵。

千本白正身处在这样丑陋的社交场所之中,一身印花素和衣,盘发看似浮夸,但与其他女子对比也相当收敛了。千本作淡妆,表示对宴会主人的尊敬,她并不屑于胭脂粉末,她也有这个资本。根据令狐所说,千本家算是半个修士家族,因为修炼的剑法来源于神州,那本就是给修真者修习的,自然有增进修为的作用,不过千本家到底还是凡人,修为最多能够提供更长的寿命和驻颜的作用,所以千本白的俊美根本不需要脂粉来修饰。

今天是她父亲和令狐约好的一天,她原本想等他一起进入,可是令狐迟迟不出现,她不好迟到,便先独自赴宴。千本剑一并没有想把自己的女儿卖出去的意思,只是宴席的主人一家是他的旧友,他是让千本白代为祝寿——不过主人一家似乎并不只是这么想,入宴的不少男子提前知道了千本家千金会来参加,个个摩拳擦掌想要争挤这叁兵卫之夫的位子。

这也是为什么宫中之人架空了千本白的实权还留着千本白叁兵卫职位的原因——在必要的时候,叁兵卫之夫可是能买一整个家族的忠诚。

千本白什么都清楚,不过她已经不再为这件事而烦恼了——她唯一因此烦恼的原因,是害怕这件事会对千本剑一的病情有什么影响,她并不在意自己地位如何。不过自从说开了之后,堵在她心口的其中一件事终于解决了,父亲其实也没有太在意这些事,反倒是千本白一人想太多。

我能说出这些也是多亏他呢。千本心想。

宴席上人来人往,富丽堂皇的房间里,充满了矫揉造作与虚情假意,明明人来人往,他们却都被死死系在同一个地方,系在荣华富贵的妄想中,无一幸免。千本白在庆幸她还没堕落至此,想到被选为叁兵卫的那天自己有多么骄傲,有多么欢喜能够进入这个世界,她就直犯恶心。

不远处有一群男子聚在一起,时不时向形单只影的千本抛来挑逗的眼神,他们更是这个宴席上最没品的一批禽兽,他们在此只是为了找一个失足少女,享一夜欢愉,然后随手抛弃,所谓的污名对毫无人心的禽兽根本不起作用,受苦受难的只有那些少女。

可这里难道就真的只有这些糜烂人物吗,倒也不是。部分寒门才子仍旧怀着赤子之心,他们有着鸿鹄之志,带着真情实意,可是在这样的烂泥潭泡久了,那赤色又还能留下几分呢,直至目前,已经有不少这样的青年与千本白搭话了,毕竟也只有这样的青年才敢接近素来以正义无私冠名的千本叁兵卫大人的身边。不过,她都一一婉拒,时而也劝阻两句。

“其实他们都明白,至少比那时的我清楚,进入贵族的圈子不是一件能够沾沾自喜的事。”千本自言自语道。

这时还只是宴会开始前的交流阶段,可节目还没有真的开启,千本就有些无聊了。

明明道场事情还没有结束,为什么我会在这个地方呢……可就算我现在出去,又能找到谁。她又想到了令狐提起的,父亲不惜杀了令狐也要隐瞒的事情。

父亲拔刀的时候,绝对不是在演戏,他是真的想要杀了令狐兄妹。掌柜的说那些话不过是想让别人知道而已。

在千本低着头思索的时候,眼前的地板多出了两只脚,有人正站在她面前,千本看见了对方衣服上的纹样,自然猜到了对面是谁。

“秋山小姐,好久不见。”

面前的少女与千本同等身高,年龄相仿,但是身材上却比千本高出一筹,不过她总归只是个普通少女,从其他方面根本比不上千本。少女的身后带着其他几位同等出生的千金,其后也都带着一两名为她们找着迷的男子。

京城名门,秋山家的小女儿——那次袭击道场的武士里,也有秋山家的门客。

“好久不见啊,千本小姐。”秋山刻意用奇怪的语调说出后面的称呼,接着拉开手中的小扇子说道,“叁兵卫大人怎么是一个人啊。”

“不劳秋山小姐费心了,我早就约好了人。”

“呵,约好了人,你这么气势汹汹的样子,哪还有人愿意赴约啊,都被你吓跑了吧,我早就说了,女孩子就不应该拿刀当武士,我看你很久了,除了几个不懂事的小子,根本就没有人愿意靠近你吧。”秋山身后的千金少爷们都在为这句话附和着。

秋山家的千金,像很多富家子女一样,家中宠溺过渡,没受过什么苦,养出嚣张跋扈的性格也是情理之中,而眼前的秋山小姐更是这群人中最不惧天地的一位。秋山家并不是什么落魄名门,不过是个暴发户家族,发家了几十年,但到底还是个无权无势的家族,所以她来这次寿宴,便是为了能够攀上个贵族男子。

千本其实很同情这个处处和自己较真的女孩,两家从很久以前就是宿敌,她们打小就相识,而秋山和千本不同,她不知道自己的阔父亲不过是一位好不知名的旁支贵族的走狗,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做了什么才发家的,也不知道秋山家在整个京城,是最恶名昭著的家族。而秋山只把那些讽刺和谩骂都当作下层人的嫉妒。

秋山的话还有她身边人的嘲笑根本动摇不了千本白,就算出手,对方也没人能打得过她。只不过一种空虚感在剥脱她的皮肉,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像个柱子一样僵硬地立在人群之中,周围都是想要将她分食的贪婪的眼。

千本白可以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动动手就可以,可是那有什么意义呢,惩罚了这些人并不能让她找到出路。她已经被这个世界玩弄得精疲力尽,父亲的病不知道能好;师弟师妹们不知所踪,道场岌岌可危;即使权力被架空了,自己还得天天去皇宫扮演名为叁兵卫的角色,去忍受大名的骚扰……

这所有的一切蒙在了她的头上,周围的人身形越来越模糊,却越来越像她逼近,脚底是实心的地面,无所遁形。笑声、说话声,讲话时弹出的唾沫,武士口中的酒味,胭脂粉刺鼻的香,包裹了她,从她的眼睛、耳朵和鼻子钻入大脑,又裹住了她的大脑,口干舌燥,冷汗浸湿满背,她需要更加用力才能感觉到自己可以呼吸。

即使没有实质性的屏障,但她还是被塞在一个无法伸展手脚的地方。

千本的双手开始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她知道自己又要陷入失去理智的状态了。

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绝对不行!

她看着通向门口的幕帘,只要逃离这里,怎么发作都可以。可她想逃,却挪动不了脚步。接着秋山挡在了她的面前,挡在了她和出口之间。

“叁兵卫大人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难道是内急吗?”

“让……开。”千本咬着牙说,她低着头,拼命压制住自己越来越不受控的身体。

“那个方向可不是解手的地方,你应该是往后走才对,还是说,其实你是想逃了?”

千本瞥向另一边,宴会的主人一家也正注意着这里,他们并没有打算出手的样子——原来是已经串通好了,父亲的旧友,也有着自己的算盘。

千本白的大脑变得越来越迟钝,但并没有让她停止思考:“他们只是想让我出丑么,不,没那么简单……武器,武器在进来的时候被放在门口了……他们想在这里出手吗?”

“嘿,正好,你来了,不来一起见见我们的叁兵卫大人吗。”秋山似乎拉来了一位喝的烂醉的男子,千本白瞟了一眼,她不认识。

秋山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说着她这位新婚的丈夫多么多么的优秀,多么多么的厉害,她身后的人们也在吹嘘着,好像合唱团一样。千本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只是觉得越来越吵,越来越吵,她的耳朵开始出现耳鸣。

最后她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心声:“好像有别东西,藏在这些人里面……要逃,不能再待在这里……爸爸,可能也有危险……”

“这么久了,千本小姐约的到底是谁啊,不会真被我说中了,被吓跑了吧。”

千本白突然起步发力,她不是在跑,而是在跳跃,她撞开了黏在一起的秋山和她自满的丈夫,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又跳了两三步,最后撞在门口的,被幕帘挡住上身的一个人的怀里,死死抱紧。这里不是谁都能进的,何况还是一位不请自来的布衣。

那个比千本高大许多的人一只手分开幕帘的半边,露出了头和一半的肩膀,可以看见他的肩膀旁边有些湿,因为外面还在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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