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楼梯旁的空气似乎比操场上安静许多，言笙倚靠在扶手边，拧开水杯盖，小口地啜饮着清水。
清凉的水流缓缓滑过喉咙，她稍显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
但那种随时可能被人察觉的恐惧，却像藏在深处的暗潮，一刻也未曾停歇。
“呼，还好……现在没有人盯着我。”她微微抬头，用余光扫了一圈，四周的同学都在做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至少看起来是这样，随后她又压了压自己头顶的鸭舌帽，似乎害怕被风吹走后暴露。
她抿了抿唇，轻轻叹了口气，低头摆弄着水杯，装出一副自然的模样。
然而，就在这一刻，她的后颈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发凉感，那是一种直觉，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被注视”的感觉。
她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手指却不自觉地在水杯壁上敲了两下。
“咦？是有人在看我？”言笙下意识压了压帽檐，用剩余的余光更仔细地观察四周，但视野中一片平静，大家要么在聊天，要么在刷手机，仿佛一切如常，她甩甩头，尽力安慰自己。
“这应该是心理作用吧。”毕竟女性的第六感作祟了吧？言笙内心想到。
然而，她并不知道，在她自以为毫无破绽的举动之中，某些细节已经悄然被捕捉。
就在刚刚。
阳光透过走廊玻璃洒在地砖上，反射出细碎的光斑，江思羽站在一楼半的扶手旁，微微抬头看着楼上的一切，她轻倚栏杆，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绕着耳边的发丝，似乎只是在休憩。
然而，她的目光巧合的落在二楼梯旁的那个戴帽子的身影上。
“奇怪了。”江思羽心里掠过一丝困惑，自开学以来，她与言笙的交集并不多——毕竟她是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社团社长，而言笙只是个存在感稀薄的普通同学。
然而，今天也一如往常，只是奇怪的是她刚好经过打算去教室的她，在看见言笙的种种表现，却像滴墨在清水中扩散一样，清晰地闯入了她的视野。
“他今天的步伐好轻盈。”江思羽眯了眯眼，她依稀记得之前的言笙总是懒洋洋地拖着脚步，看上去毫无朝气。
而现在呢？虽然看似低调，但每一步都稳中带着一股说不清的韵律，甚至有一种……微妙的优雅。
除了步态之外，言笙的其他动作也变得奇怪，江思羽记得，这人平时喝水总是大口大口，毫不介意别人看他。
而今天，动作竟然显得格外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被任何人注意到，江思羽的目光微微一凝，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他是有什么在隐瞒吗？不，不对啊……”江思羽并没有急于揭开真相，而是静静地打量着。
江思羽嘴角微扬，脑海中滑过一丝有趣的念头，“要不要试着看看他的底牌呢？”
她从不缺少新鲜的娱乐，而眼前这个同学此刻的微妙表现，却意外地引起了她的兴趣，平日里无趣的日常生活，因为这个细小的变化，似乎突然有了新的看点。
言笙很快将喝水的时间缩短到最短，不想过多暴露自己，虽然目光巡视过好几次，她依旧没找到任何确切的注视来源，但直觉告诉她，楼梯间某个方向，或许正有一双冷静的眼睛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行，我不能露馅。”她的手暗暗握紧，脑海中飞快计算着，学院生活里虽然同学之间很少真正深交，但只要细心，总有人会对她稍微改变的举止产生怀疑，而今天看来，或许已经有人在关注她了。
在努力压住心中不安的同时，她仍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最终踩着稳妥的步伐走向了教学楼，而她背后几秒钟前的那个注视感，像阴影一样悄然消失。
在走廊上方的栏杆旁，江思羽仍然保持着悠然的姿势，直到言笙消失在教学楼里，她才收回目光。
“有意思……”她低声笑了一下，将耳机塞回耳中，准备离开，但脑海里却始终萦绕着那个低调得有些过头的背影。
“言笙，到底有什么秘密呢？”江思羽的嘴角轻轻勾起，一丝狡黠的弧度滑过。
……
随着课堂铃声的响起，言笙回到自己的座位，这一节是美术课。
课堂里，窗帘被稍微拉开了一些，阳光斜斜洒进来，映照在空白的画纸上。
美术老师一如往常地站在讲台上，轻轻拍了拍手，吸引学生们的注意力，“同学们，今天的课程是关于构图练习，主题自由发挥，但注意画面层次感，大家拿出自己的材料，开始创作吧。”
言笙坐在角落，缓缓翻出自己的素描本和铅笔，心里却显得有些局促，这种创作课最容易吸引同学们相互间的注意，而她现在最怕的便是成为焦点。
她低下头，看着空白的画纸，却迟迟没有动笔，说不清是因为对题材无从下手，还是对自己稍显纤细的动作过于在意，她的心思完全无法集中。
“哎，言笙，”她旁边的一名同学低声说道，“借一下橡皮可以吗？”
言笙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将桌上的橡皮递过去，刻意调整了手势，确保动作不太显得女性化，然而，对方接过去时，似乎并未特别留意，便继续忙着自己的作品。
大多数同学已经投入到构图中，画室渐渐安静下来，偶尔有老师的脚步声在走道间回荡，带来些许轻微的压迫感。
江思羽就坐在靠前排的地方，一向成绩出色的她，笔下却并非寻常风景，而是画了一双纤细却充满韧劲的手，她的笔触灵活而精准，描绘着细腻的细节，而这一切，是在偶然瞥见言笙微微握笔时萌发的灵感。
“她的手……有种奇怪的感觉。”江思羽并未抬头，只是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继续勾勒指节的轮廓。
此时，老师的目光扫过全场，落在言笙的画纸上，她勉强画了几条粗糙的线条，一副没有特别用心的模样。
“言笙啊，尝试再具体一点，把元素安排合理些。”老师淡淡提醒了一句，便走开了。
四周瞬间投来几分视线，虽然并不直接，但每一道目光都像针扎般让她如坐针毡，她低下头，紧紧抓住手中的铅笔，心中暗暗祈祷时间快点过去。
“冷静，只要像以前那样应付过去……”她悄悄松了口气，重新尝试专注在画面上，然而，耳边传来的轻笑声却又让她心绪难平。
是江思羽，笑得很轻，却恰到好处地透着些意味深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