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1日傍晚
学姐跟我推荐了一个食堂档口,面前的烧鸭饭热腾腾的,我的镜片有些起雾。八块厚实的烧鸭覆盖着配菜和米饭,从卖相上来看完全可以打上一个8分。
高荒炎学姐就坐在我的对面。
志愿者们都已下班,学姐说经过她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在导员办公室两张桌子的夹缝中间找到了我还没落上灰的学生证,真是个拗口的地点。
傍晚,在白天的帐篷下,学姐双手把印着我大头贴的学生卡递给了我,额头上满是汗珠。
“对不起师弟耽误你时间了!而且是两次,呼。”学姐看上去有些喘不上气,推算来看她应该是一发现学生卡之后就急忙跑了回来。
从手机上通知我到我下楼拿卡的这段时间,简单推算一下就知道她跑步的速度并不慢。
“谢谢,麻烦学姐了。”我今天说了很多次“谢谢”,算是个有礼貌的好学弟,之前在网上搜素的大学攻略里就有这么一条:保持礼貌,做个正常人。
“学姐,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上楼继续收拾了。”我半举起手准备挥别。
“等一下。”学姐喊住了我,“师弟,你现在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吧。”
学姐过分大的眼睛盯住了我,似乎在说“可以吗”?
“真的可以吗。”我替她讲了出来。
“就当作是今天坑你两次的补偿,没什么其他意思。”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和学姐两个人现在面对面坐在食堂里的原因,学姐用她的校园卡为我刷了一份饭,还多请了我一杯奶茶。虽然“案值”不大,却足以在我心里补好对学姐的第一印象了,真是个好人。此外,学姐对于我来说具有丰富的情报价值,正好趁她有空,我得撬出点大学攻略出来。
食堂并不拥挤,相反甚至显得有些空旷,我和学姐找到了一张空桌子。我尽量慢条斯理地把裹满浓郁酱汁的鸭肉送入嘴中,无论是谁吃到这一口都会认为这是他每周必须要来吃几次的菜品吧。
可是为什么没有多少顾客呢?
就在我思考之际,学姐突然夹了一块她碗里的叉烧给我,我着急抬头却和她四目相对:“师弟你尝尝这块叉烧,也很好吃的!”
学姐,你们那边的习俗是给第一次见面的学弟夹菜是吗?
未免显得有些太亲密了。
听网上有一种说法,大学里的一些学长学姐会十分执着地抓住一切能找到对象的机会,尤其是喜欢盯着刚入学的懵懂新生。虽然学姐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觉得不缺追求者的类型,但是从她朋友圈获得的有限的信息仅仅看出她有同样几个看着光鲜亮丽的好闺蜜,并不存在男人的身影。再退一步说,我还没有自信到能假定自己已经成为他人猎物的程度。
战略定力,嗯,我有战略定力。
“嗯,啊,好。”我装作没反应过来,“谢谢学姐。”
“哎呀,不要老是学姐学姐这样叫,会被当成是外校学生的哦。”师姐把她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向前挪了椅子向我靠近,“我白天就想说了,在我们学校呢,通常都叫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的,跟高中的叫法也不一样,和别的大学都不一样。哦,我知道其他老牌政法院校也实行这个传统称呼,比如中央政法啊、东南政法啊、山城政法什么的,都是这样的。”
“我去年也和你一样,我的师姐就在开学第一天帮我纠正了叫法,现在轮到我了,很有传承性吧。”
“从现在开始你管我叫师姐,就像我一开始就叫你是师弟一样。不要那么拘束啦,都是一个师门的。”
师姐侃侃而谈,果然适合当迎新志愿者啊。
“师...师姐?”我试探性地说,白天的时候高师姐就喊我师弟,我怀疑她是不是看了《龙族》,或者是她自己的习惯,现在才晓得是全校的传统。
“很识相嘛,辨别一个人是不是我们江政学子的第一步就是听他口中的称谓,上来就喊你学弟的人绝对是搞推销的。”
原来如此,有点像接头暗号一样。
“原来如此。”我放下了筷子,“哎,师姐,我有一个问题。”
“嗯,你说。”
“我不是马上就要军训了嘛,咱们学校的军训强度大不大呀?”
这个问题很重要。
因为我的体育水平并不高。
和师姐这种运动型人才相比,我的身材同样看着匀称,但实际上不是锻炼出来的,而是病出来的。
我时常犯胃病,夏天不耐热,冬天生冻疮,心肺功能时好时坏。
即使状态好的时候我能踢完一整场足球,却没有自信能完整撑过三周的军训。
“这个的话,还好吧,毕竟我们学校女生多,教官不会上很高的强度的。”师姐有理有据地分析,“师弟你很怕军训吗?”
“嗯,因为我从小多病,身体不好,每次体测也只是堪堪过线。”
被问到短处了,但自己揭短不是一件坏事。
“欸,有些可怜。”
不能说是可怜吧?
“师弟,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很轻松地渡过军训,最后军训成绩还能特别高,想听不?”
当然想听啊。
“师姐快说吧。”我把“别吊我胃口”这几个字吞了回去。
“军训前会有军训通讯员的遴选,我们叫‘战地记者’,只要选上了就能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呢。”师姐的手指在空中飞舞。
还有这么爽的事?
我要当。
“真的吗?”
“百分之一百!”
可是。
“可是,大家都会去竞争这个位置的吧。”我心里莫名后缩一下。
“这样,我的好闺蜜就是去年的战地记者,我也是从她那里听的,你可以之后找一天问问她,反正试一下怎么都不亏。”师姐作鼓励状,“我把她好友码发你吧,你可以给她备注‘张馨仪’,温馨的馨,仪态的仪。”
“好。”我拿出手机看了一下,确认图片成功收到之后才熄屏,“谢谢师姐,我会去咨询的。”
还没等我补充提问,师姐一转话题。
“该我问你问题了。”
“师姐你说。”我摆正了坐姿。
“师弟,你现在,是单身吗?”她的语气很认真,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下,看着我。
你什么意思?
你不会真想第一天就开始泡新生吧?
师姐好危险!
“我,我是。我现在没有女朋友。”
“问这个干什么师姐。”这次没吞下来,不禁地就问出口了。
“那绝对不要勾引馨仪啊师弟,她和她男朋友很幸福美满的!”师姐挺直了腰板,凑近说到。
我肯定不会啊!
“噗。”
师姐对着我大笑,绝对是开玩笑的样子,可她的表现过分夸张了。
总之不是什么大事,危机解除,我松了一口气。
......
肯定不会吧?
……
和室友闹腾完了,我第一天就被破冰了。
在睡觉之前,我还有一点事情。
我打开手机,暂停了耳机里播放的肖邦华尔兹Op.34 No.1,然后续上了白天的聊天框,有来有回地聊起来。
“姐,和他进展怎么样了?”
“没怎么,就是后天约好了送他到火车站。”她经常对我秒回,我们两个似乎都是网瘾不轻的人。
“你今天都没来火车站送我。”
“你买的车次太早了欸。你是不是嫉妒了。”
“没有。”
我说谎了。
“放心好了,都已经二十多天了。”
“一直都放心,我也是一样很守规则的。”
这句没有说谎。
“那就,晚安吧。”我照常准备结束今天的对话。
“晚安,云宝。”
“不是说好要改口的嘛,又回去了?”
为了区别于他人间幼稚的互相称呼“宝宝”的关系,一开始我建议用手机尾号来代替,但是她在叫了我一天“2077”之后就受不了了,于是决定我管她叫姐,她管我叫哥,我们俩各论各的。
“今天想叫了嘛。”
“好的捏。”
“晚安!不用回我啦!”
我有些止不住笑了。
我今天说了两个谎,第二个谎言是……
——秦彧曦不再是我的女朋友,我所有向外界展示的部分都将她隐去了。
“唯一性的永久伴侣”。
这是我们共同定义的彼此之间的关系。
我永远不是单身,骗了师姐你们,我向你们道歉。
——“我永远爱你,陈澍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