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当然没有。茜莉亚摇摇头。
颇有成熟男人韵味的磁性声音，那脸胡茬倒也没有什么不修边幅的邋遢感，在一些人的审美上其实还挺性感的，尤其是配上那双…呃…似乎是淡蓝色的眼睛…虽然对方总体长得很普通，不怎么会给人留下印象…
有那么一丝违和感。
胡茬大叔喝了一口麦酒，手上夹着的半卷烟草刚刚已经被掐灭，他把酒杯放回桌子上，眼神迷醉，倚着靠背打了个弹舌，显得十分惬意慵懒。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小姑娘？”
茜莉亚想了想，说道：“薇拉。”
“那么…小姑娘…嗯，刚才是不是有点吓到你了，抱歉。”胡茬大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我介绍道，“你可以叫我希格蒙。”
明明是自己连着几次盯着人家看，没想到对方却先道歉了，看样子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茜莉亚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不，是我不太礼貌，真的很不好意思。”
自称希格蒙的男人笑了笑，连连表示没什么，他已经习惯了，毕竟他个子比别人高些，胡子比别人多，经常被打量。
“要喝点什么吗？麦酒？烈酒？义比岛还是哥鲁亚？”
茜莉亚还没喝过酒，自然也不会喝，只好谢绝对方的这份好意。
希格蒙很热情，茜莉亚的拘谨让他感到很意外。帝国魔法学院的校袍很显眼，放眼整个帝国不认识这身衣服的都算罕见，更别说在王都多伦，只要长了眼睛就不可能认不出来，除非没长脑子。
换句话来说，对这帮勋贵出身的子弟来讲，社交是最基本的能力和手段，这既是一种贵族素养，也是家族斗争和政治博弈的基本策，也就是说，单纯是最廉价的东西。
“抱歉抱歉，是我有点欠考虑了。”希格蒙有了新的点子，“那来杯果汁吧？”
“喂！”
店主沃夫一个接一个擦着杯子，终于没忍住喊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语气显得特别不满。
“有什么关系嘛？沃夫！”希格蒙不甘示弱，大声回应道，“我只是想请小姑娘喝一杯果汁而已。就单纯喝一杯果汁。”
“还是说你开的是家黑店？”
酒保看着自家店主阴着的脸和默不作声的姿态，又看了眼招手的客人，一时拿不准主意。
果汁最后还是端到了茜莉亚面前，透明玻璃的直筒柯林杯，亮橙色的液体在灯光下透着些诱人的红色，可以闻到一股酸甜的气味，还有说不出像什么的果香，似乎还有一点花香。
“西大陆产的红沙果，有点酸味，另外放了蜜糖。”希格蒙贴心介绍了起来，“沃夫这里只有这个，不过我想你会喜欢的。”
“尝尝看？”希格蒙又喝了一口麦酒，招呼店员再给他续一杯。
茜莉亚将信将疑尝试了下，甜，很甜，有很浓的野果香，像山李子和醋栗，但没有那么酸涩的味道，只有一点很明亮的酸感，带着一点花香在舌尖上。
确实很好喝，她很喜欢。茜莉亚又喝了一口，除了香甜的味道外，重点是让她有点怀念，哪怕以前的生活并不怎么样，也不影响她会怀念家乡和小时候。
只不过这是西大陆的叫什么红沙果吗？从那儿运过来卖到多伦的东西，怎么想都不会便宜，大抵是很贵的。商会也好酒馆也好都要挣钱，她自己大概是舍不得再买这个来喝了。
也许是因为希格蒙很热情很纯粹，也许是因为这一杯果汁真的很好喝，也许是因为沃夫就在旁边，茜莉亚心里的警戒终于还是放下来了，以至于这之后她再没能注意到最初的违和感。
希格蒙忍住了把烟卷点燃再尽情吞吐一番的冲动，夹着烟卷的手指晃了晃，很随意的问道：“你是帝国魔法学院的学生吧，在哪片院区学习呢？物质魔法院还是植物魔法院？”
“诶？”
帝国魔法学院，也叫恩赛科派魔法院，是帝国魔法史上耀眼的明珠，合计十二学部，或者叫十二分院，物质魔法院和植物魔法院属于八大常规学部。
这不是什么秘密，被问到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不过面前的大叔恐怕把她当成了多伦哪个家族的孩子，以为是学院的正规生，毕竟她的年纪和菲莉娅相仿，从这个前提来看，自己在他眼里应该是个在学院学习有四五年的魔法使了。
这种微妙的误解实在叫人有些难为情。
“呃，其实我…两个多月前才到多伦。”茜莉亚低着头，脚尖不停踩着地面，“我是北邦的交换生，刚入学没多久。”
“这样啊…”
“千里迢迢赶过来一定很辛苦吧？小姑娘你也不容易呢。”希格蒙说，“别看我这样，我偶尔也做点生意买卖。我去过西大陆，也去过北边，几十年前连帝国西北领都不安定，所以能理解。”
“要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
轻松的语调下是有些深沉的感慨，茜莉亚看着这个奇怪的陌生大叔，明白自己是被安慰了，人与人间哪怕不理解也能相互取暖，实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她捧着手里的红沙果汁，果然还是很好喝啊。
“其实呢…”或许是因为聊到了比较沉重的话题，希格蒙点燃烟卷开始吞吐，云雾在他面前缭绕，却没有扩散到茜莉亚的位置，他很难为情道，“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魔药师，我需要些魔药素材，可是一直买不到…”
“我不是说偶尔也做点生意吗？我跟沃夫是老相识了，这几天我就要去尔尔亚，能不能拜托你捎带帮帮忙呢？”
他扬起下巴指了指沃夫，意思是自己说的都是真话，接着从怀里拿出手账和笔，唰唰列了张清单，“呲啦”一声撕下来，一气呵成。
黛芙妮倒也不介意多做些生意。茜莉亚很清楚这点，自家店长完全就是个财迷，每天挂在嘴边为了研究得想办法多赚些钱，如果连素材都买不起，身为魔药师就太失败了。
既然对方认识沃夫，自己回去传个话倒是没什么关系。
巴掌大的纸上写着密密麻麻二十多种素材，要的量不多，看样子是自己用。茜莉亚看了看，她只认识上面的一部分，都是些治疗解毒抑制魔力病的材料，克罗尼草、红瑙果、亚透石、泽洛库红品烟叶…嗯？
希格蒙目光闪烁，没有去看茜莉亚，重重干咳了两声，一只手推到茜莉亚面前，发出钱币摩擦的嚓嚓声。
十一枚加林金币。
茜莉亚愣住了，十一枚加林！要知道帝国魔法学院一年的学费也才三十加林啊。她又仔细看了看单上的素材，那些她不认识的东西居然这么值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