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文纳特派的三性质说能解释一部分问题,但这理论仍是一套假说。太多的咒术和精神系魔法的术式存在过多不能解释的地方,他们围绕一套飘渺的理论进行深度研究,要怎么确保在这种前提下构建起来的术式是安全且符合预期的?”
“我知道你想说伊特莎的灵魂分质理论,但你能告诉我灵魂是个什么东西吗?它看不见,摸不着,不能被解明,所有关键理论停留在逻辑假说阶段,而文纳特派魔法使们在围绕这种东西做研究!?”
“他们声称自己的术式是符合预期的,施术结果没有任何问题,是一种精妙又稳定的魔法,符合他们的美学理论,这他妈听起来真不错,那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吗!”
“我们没办法解释这些术式是怎么发挥作用的,魔力在这个过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它通过什么途径和介质实现了结果,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却得承认它是有效的。”
“那么谁来告诉我,像这样的术式一旦发生了意外,应该怎么做?你的灵魂长什么样?我应该采用什么样的方法,选中你灵魂十一个面的哪一个,构建一个什么样的术式,才能补救?”
“对咒术和精神系魔法的研究尤其要慎重,尤其是咒术,迄今为止没能找到更完善的理论来解释它们,我们不知道它是如何实现运作的,所有意料之外的结果都有可能是致命的,无论是从道义还是魔法的角度,咒术都是一种非正当的魔法,是一种危险的魔法。”
一大早,茜莉亚一个人到讲堂听课,有种回到两个多月前刚办理完入学手续的错觉,菲莉娅不在,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一时间不太习惯。
讲师马洛蒙激昂又愤懑的说了一大堆,甚至下意识带了句粗口,把一位提出异议,想要捍卫自己所学魔法派系的海国交换生给贬得面红耳赤。
帝国的魔法理论以恩赛科派魔法学说为核心,理论框架基本沿用的是同一套,只是在细节和方向上有所不同。多伦魔法学院传授的魔法理论,自然就是十分正统的恩赛科学说,是十分正统的魔法。
大陆的魔法学派当然不止一派,只不过对于帝国来说,恩赛科派是唯一的,它为帝国带来了空前的魔法繁荣,这种繁荣看得见摸得着,用实际成果证明它的成熟、先进和伟大。
马洛蒙是一位年轻的准教授,二十六七,有一头红色的头发,是今年负责基础综合院进修讲堂的两位讲师之一。
他的性格和年纪还有头发一样,授课时的语速很快,充满冲劲,总是一张严肃板正的脸,所以学生们基本上很怕他。如果不是今天讲述的课题牵扯到了文纳特派魔法使对咒术的研究,牵扯到了身为文纳特派魔法使的某种意义上的尊严,想来这位海国交换生不会愿意出这个头。
结果显而易见,和一位学院准教授争辩对错是非有些不自量力。马洛蒙最后几句话的语气克制了很多,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但光从他那看傻子一样的表情,谁都知道这位准教授话外的意思。
他的声音是如此铿锵有力,驳斥的话如此不留情面,甚至动摇了这位年轻海国交换生对自身魔法学派的信仰。
茜莉亚忽然有些心虚。这位准教授是唯一在学院里给过她实际帮助的讲师,帮她调换了一间靠近大书馆的校舍,还在校舍里帮她布置了结界基盘,但刚入学那段时间,她也被这样的目光审视过,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难为情。
好在她现在已经能听懂课上的内容,虽然不太容易跟上节奏,但有笔记可以在课后的时候再研究一遍,提问的时候也更小心谨慎,这位准教授似乎知道她的情况,愿意比回答其他人时多给一点耐心。
这是一位很好的老师,虽然和老教授莫尔森的风格不太一样。
学生们噤若寒蝉,这位海国普里特岛出身,列特里宁王朝榉杖家族之一的年轻魔法使讪讪坐回原位,他看起来还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敢。
讲堂重新回到一开始讲述的课题,马洛蒙继续讲解魔力波动的应用和理论。茜莉亚听得很认真,有意思的是,今天讲述的内容,和她昨晚在那本魔导书里看到的一篇“大气魔力的泛音”的手稿有些相似,那篇手稿的内容很长,理论十分灵动甚至飘渺,而马洛蒙讲的很务实,更好理解。
恩赛科派学说的几个主要观点之一,通常把魔力视为一种纯粹的能量,在这基础上建立了大量的研究和学说,这些研究和学说都十分的务实,能够被反复验证,可以被看成定则。
基于这些积累,帝国魔法学院研究出了大量魔导具,这些魔导具从生活细微处到帝国军事领域都有大量的应用。毫无疑问,恩赛科派是倾向物质和有形之物的魔法学派,在这之前,大陆对于魔法的认识则是灵质之类的学说,是更无形和抽象的东西。
无形的东西很难把握,也难以掌控。帝国魔法学院共十三部,除开校政部,剩下十二个学部都有自己的学院区,每个学院区细分有更多的魔法种类,但在十二片学院区几十种细分魔法里,没有咒术、死灵和降灵魔法。
不是说帝国魔法学院不研究这些魔法,而是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这些魔法并不作为教授给学生的东西,更多时候被封存在秘案馆,或者成为研究院的研究对象。
帝国向外界表明了一种态度,在很久以前,哪怕只是讨论这些知识,都是一种禁忌,大陆的魔法使因这种禁忌感到恐惧,但随着时间流逝,漫长的和平后,这种知识渐渐不再是严格意义上的禁忌,可以被搬到明面上来讨论研究。
也许再过几十年,当恩赛科派的魔法使们发现了新的理论和要素,能解释现有体系下的其它魔法时,这些知识也能成为普遍传授的一部分吧。
讲课结束了,茜莉亚整理好教材和笔记,把笔夹在书里,准备去听下一堂课。
从始至终她都没发现,有一位少女坐在她侧后方,根本无心听马洛蒙讲课的内容,只是撑着头在观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