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下又升起。
授阶协会位于帝国多伦北城区，和安兰特大集市只隔着一条街，钦兰塔大道与金兰大道纵横交汇，成为王都连通四道大城门的干道枢纽，往西不远就能看到王城。
这座为大陆魔法使授予阶位的特殊协会位于要道的另一侧，占地面不小，足足划分出左中右前后五块院区，却没有特别高的建筑。相比白垩要塞一样的王城、还有帝国魔法学院的本部钟塔，显得特别低调。
左院区一座只有七层高的平顶大楼，是协会魔法使们通常集会的地方，这座并不显眼的大楼就是正教楼。
很久以前这里还有两个主要部门，现在只剩下半个集会所，大部分行政杂务工作的经办处都被随意安排在这里，导致很拥挤。地下一二层依旧是档案馆，最顶层还是保留给了协会的大魔法使们。
如今协会的要务部门都集中在中庭大楼，那座大楼占地很大，是一片呈内夹角建筑群的统称，主楼设计得很有层次感，但最高只有十二层，内庭是一片偌大的露天广场，几片花田围绕着一座矗立在正中的巨大雕塑。有关授阶仪式、印杖评定、考核事宜等主要事务，全都在那边进行。
中午的时候，两位协会魔法使昨天针对北外城区地脉的调查有了结果，在经过文书的整理后，有了几份最初的草稿。
最先接触这份草稿的自然是协会的魔法使。
老教授莫尔森很关心这份地脉调查的结果，还没吃午饭就先过来看了一遍，他原本就是这次主张顺便勘察下外城地脉的几位魔法使之一。
报告的内容很简单，用一行大字标明了地脉的灵性正在慢慢恢复，从魔力测定准值来看，恢复速度较正常来说明显要更快。
通过弗德里以地脉质点构建的大魔法分析结果，两人最后一致认为这次事态有些异常，地脉的沉积魔力浓度明显高了许多，正是这股同源性魔力使地脉的灵性恢复加快了不少，问题在于，这股同源性魔力是哪来的？
调查结果有些出乎莫尔森的意料，这让他不得不陷入又一场思考，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证实了他之前猜想的可靠性，这让老教授被深深的忧虑包围。北外城区的地脉的异常不是一件容易引起人注意的事，但其实不难被发觉，现在的情况是单纯的意外还是在传达什么信息？
似乎有太多自相矛盾与不和谐的地方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应该怎么解释？前天晚上的信件都送到了它们该到的人手里，加维泽夫邀请他到科维特家坐一坐，铎兰王族暂时还没有动静。
莫尔森对诺伊尔的推测一直持肯定的态度，但百来年的调查无果也是事实，如果这不是一次单纯的意外事件，而是起错综复杂交织着人为因素的事件，那么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又为什么会留下这样明显的马脚？
另一位魔法使清脆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深思。
这位魔法使很年轻，尤其是气质上给人的感觉，哪怕细看下最多也不过四十出头，他戴着一枚纹章吊坠，这枚纹章粗看和墨色位阶的纹章颜色很像，却是协会五色位阶里最高的黑色。
他也拿起一份昨天的调查草稿，扫了几眼后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两人呢？”莫尔森问道。
“还在吃饭。”他边道，从身上摸出卷烟，递给这位帝国魔法学院的老教授，给他点燃后才给自己点上，抽完一口后寒暄道：“德里尼先生还没吃饭吗？我让人端点水果上来？”
“不用了。”
两人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这位年轻魔法使起身在烟雾中泡了两杯热茶，最后还是召来一只鸾雀使魔，让正教楼厨房的人切些水果再顺便端点甜点上来。
老教授喝了口热茶，心情舒缓了些，很快又觉得胃有些不舒服，于是他抽起烟，一言不发。
这位看起来很年轻的魔法使不是帝国人，他是北邦维尔顿出身，加里亚家的魔法使。授阶协会如今并不限制成员的出身，无论是帝国、海国、北邦，甚至是西大陆，协会对优秀的大魔法使都十分包容，这不是件奇怪的事。
只不过这几年，由于北邦魔法使的异动，尤其是那几支反帝国势力，招致了铎兰王朝的极大不满，北邦边境发生了不少冲突，边国恩迦首当其冲，虽然没有直接威胁到维尔顿，但直面帝国的压力也很不好受。
结果维尔顿还是顶着这份压力联结了北邦众国，成立了魔法历史研究协会阿列克，导致了面前这位魔法使的身份骤然变得敏感，一位不到四十岁就取得了黑色位阶的大魔法使，还是从赤色位阶摘得黑色位阶的魔法使，无论对维尔顿还是帝国，都十分珍贵。
这三年里他既没有回维尔顿，也没有参与协会的重要事项，只是在调查研究前代纳亚帝国的魔法历史，似乎是想尽量保持中立。
对个人而言，这可能是个明智的选择，莫尔森很能理解对方的想法。眼下祀灵祭台遗地的调查如果想再进一步，这位魔法使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正教楼厨房的侍者照吩咐端来水果点心，还额外拿了一小碟干果，年轻魔法使点头致意，侍者安静退了出去。
莫尔森慢慢吃了点东西，觉得胃渐渐没那么难受了。
“有什么推想吗？”他突然问道。
莫尔森最后还是摇头，“你怎么看这次？”
“我保持我的观点。”他道，“确实可以用意外说明这种情况，但同源性魔力的沉积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
“如果这是术式积攒下来的部分，就很合理，但数量上不对，可能是多伦大结界使用了一部分，但术式的突然失稳也很奇怪，甚至有可能是…”他顿了下。
“人为的。”莫尔森补充道。
“是的。”年轻魔法使端起茶，不着痕迹看了眼面前的老教授。
“一直以来帝国的搜查都太执着于看得见摸得着的部分了，三四百年过去了，哪怕存在的东西也会变样，这就是时间。”
“就算这种东西更实在也更好理解，但魔法的世界没有这样务实，既然是魔法编织的东西，就理应存在魔法的路径。”
“无论从魔法的角度还是实用的角度，这样设计会更合理。地面的术式虽然被解除了，但门应该还是存在的，我们弄丢的只是一把钥匙。”
话虽然说得有些飘渺，但不难理解，莫尔森抽完最后一口烟，重重吐了口气，道：“我想拜托你去看看这件事，我知道你…但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诺伊尔。”
“我会去看看的。”诺伊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