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许多年未曾用过的亲切昵称。
陆边猛地转身，看向床上的师姐。
她长发披肩，眉眼间透着柔和，嘴角含笑，一颦一笑就好像小时候那样。
那副模样，陆边已经很多年未曾见到，他不禁停步驻足，痴痴凝视。
师姐轻轻拍了拍床沿。
他乖乖走过去坐下。
师姐又轻轻拍了拍膝盖。
他乖乖地躺下，脑袋枕到那光滑圆润的大腿上。
师姐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那轻柔的动作，让他恍惚间误以为是枕在师尊的膝上。
然后，他慢慢地闭上了眼。
师姐轻灵的声音缓缓从耳边响起，又仿佛是从他心底响起：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其实非常讨厌你。”
“这也不能怪我。师尊突然带回来一个小煤球，说是你弟弟，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换任何一个人都会抵触的吧。”
师姐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鼻梁，声音里悄然混进一丝笑意：
“我故意对这个小煤球视而不见，以为能让他知难而退。”
“没想到，就好像专门要和我对着干似的，这个小家伙，竟然也一点不理我，甚至一句话也不说，持续了整整一年！”
“这下反而激起了我的好胜心，暗中关注他起来。”
师姐的手指在他的眉头驻足，缓缓抚过一遍又一遍，声音也开始变得惆怅，掺杂进说不清的怜爱：
“后来我发现，其实他不止对我这样，对师尊，甚至任何人都这样。”
“他总是一个人呆呆地蹲在墙角，毫无存在感，仿佛对这个世界关闭了心扉。”
“这个世界也以痛回击他，让他变得越来越沉默，疏离，就连师尊也束手无策。”
陆边有点无奈地摇摇头，触碰师姐的指尖。
当时他刚穿越到异世界，醒来就是孤身一人，露宿荒野。那时，小小的他独自在冷漠的世间中摸爬滚打，渐渐丧失了求生的希望，变得自闭，主动断开了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师姐的述说声继续传来：
“直到有一天，师尊外出，你独自留守，不慎跌落悬崖。”
“我回到家，看不见你的踪影，冒着大雨，翻遍了整个灵云山，终于在一棵大槐树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你。”
“随后，我把你捡回去，传功救治，悉心照料，终于救活。”
“兴许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死里逃生后，你对我的态度大变，主动亲昵起来。”
“你听话，可爱，又黏人，朝夕相处之中，我也逐渐改观，觉得有个弟弟似乎也挺好。”
“师尊不在的日日夜夜，我们就这么相依为命，渡过岁月漫长。”
陆边脑海中也浮现起小时候和师姐亲密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经会心一笑。
师姐的语气忽然一转，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但是，随着你慢慢长大，性格也渐渐变得乖张叛逆，常常顶撞师姐，惹我生气。”
“更可气的是，与之相反，你竟和师尊日渐亲昵，好似母子情深一般！”
师姐的语调突然变得高昂激进，音调底色却夹杂起一股冷意：
“小时候，师尊总是与我们聚少离多，完全可以说，你是我一手带大的！”
“可你却不怀感恩之心，处处与我作对！”
“居然敢背叛我，擅自转投她人怀抱！”
“还有那个宁锦夏，才认识几天，就和你眉来眼去，郎情妾意，毫不顾及我的感受！”
“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姐姐吗？！”
师姐的语气中透露出一股浓烈的恨意，那仿佛深入骨髓的冰冷牵动着陆边的神经，让他胸口隐隐作痛起来。
这时他忽然间明白了痛苦的来源，那是他的心，因为忽视至亲之人的感受，而传来本能的哭泣。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师姐。
她的眼神是那样冰冷，其中蕴含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燃烧殆尽一般。
这才是真正的师姐，这就是她不为人知的一面，对他的强烈恨意。
而他在前世的漫长岁月中，竟毫无察觉。
或许，正是因为他的“背叛”，对师姐的忽视，导致师姐心中积压的情感长期得不到宣泄，才最终致使她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变得日渐清冷孤傲，不近人情。
明明师姐救赎了他，可他却反而把师姐带向了深渊。
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陆边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捧住了那涨冰冷夺魄的绝美容颜，终于说出了那句迟来了几百年的道歉：
“对不起。”
似乎重生以来，他就一直在对师姐说“对不起”。
“没关系。”
师姐微微一笑，犹如春暖花开，阳光照进深冷的积雪。
她伸出冰凉的柔荑，轻柔地扶着陆边再次躺倒在滑嫩的大腿上，脸上不自觉洋溢起明媚动人的笑意：
“之前你问我，愿不愿意做你的道侣。”
“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出答案。”
“但是，如果真的需要一个男人，填补我的另一半，陪伴我的后半生，那这个人选，我想只能是你。”
“师姐......”
听到师姐近乎告白的话语，陆边心底软烂，幻化成泥。
他猛地起身，试图将这个爱他爱到灵魂深处的挚亲女子抱在怀中，用尽全力呵护。
没想到，却是师姐率先有了动作。
一只冰凉的玉手遮盖住他的眼眸，紧接着，冰凉的唇瓣贴上了他的嘴唇。
冰凉，柔软，还带着几分湿润。
就像师姐的感情那般，表面上清冷孤高，拒人千里之外，实则内心柔软，对待家人，尤其是对待他，几乎是予取予求，像是世间最柔软善良的水，总在不知不觉间润化人的心田。
良久，两张紧贴的脸颊缓缓分开，勾勒出些许银丝。
陆边注视着这张熟悉万分，美得惊艳绝伦的容颜，忽然心中涌现出无穷的勇气。
他决定趁胜追击，一个咸鱼翻身，立马攻守异形。
他缓缓俯下身，迎着师姐晶莹的眼眸，迷蒙的目光，轻轻印在那红唇之上。
师姐轻轻张开怀抱，一双洁白无暇的玉臂环绕在他的脖颈间，毫无保留地接纳了他。
两人紧紧相拥着，一同融化在冰雪消融的温暖之中。
也许是如获至宝，情难自制，陆边在探秘寻宝过程中十分忘我，竟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生命的禁区。
“不，不要......”
师姐气若游丝的喘息从耳边传来，似乎是怕他误会，又接着补充道：
“至少在我凝结金丹前，还不可以。”
他的手掌离开那念念不舍的桃花源，攀上高峰，一口衔住那薄薄的唇瓣，半是霸道半是撒娇道：
“那师姐要帮我！”
师姐红着脸微微点头。
陆边扬起坏笑，手掌一路向下，捧起了心心念念的玉足......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他再次轻哼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