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认识你……"她结结巴巴地说。
"罗兰·无名氏。"他晃了晃手里的布丁，"现在认识了？"
莫莉犹豫了一下，接过布丁，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好吃吗？"罗兰歪着头问。
"嗯……谢谢。"她小声回答，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那就好。"他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压低声音，"其实，我有个地方想带你去。"
"什么地方？"
"圣艾尔摩教堂的晚祷钟就要敲响了，那里的景色特别美。"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道，"而且据说在光明神的注视下吃甜点，味道会格外甜美。"
说着，他向她伸出手："这座教堂的石墙听过太多破碎的祈祷，或许也能容得下我们的叹息。"
莫莉忍不住笑出声："你骗人。"
"试试不就知道了？"他仍伸着手，"走吗？"
她犹豫了一秒，最终点了点头。
"嗯！"莫莉的声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勇气，她把自己的小手放进罗兰温暖干燥的掌心。一股陌生的暖流瞬间从接触点传来，驱散了些许心头的阴霾。
"抓紧了！"罗兰眼睛一亮，笑容更灿烂了。他拉着莫莉，像一阵突如其来的小旋风，转身就朝着与喧嚣礼堂相反的方向跑去。
莫莉惊呼一声，被他拽着跌跌撞撞地跑起来。橡木行李箱被暂时遗忘在柱子后面，她只能紧紧跟着前面那个灰袍翻飞的背影。他们穿过学院侧门一条开满紫藤花的小径，花瓣被他们的脚步惊落，簌簌飘下；又拐进一条弥漫着面包香气的后巷，绕过几个堆积的木桶。罗兰对这座城市的隐秘角落似乎了如指掌，他拉着莫莉的手腕，灵活地在行人、马车和狭窄的缝隙中穿梭。
风拂过莫莉的脸颊，吹乱了她栗色的鬈发，也吹散了觉醒仪式带来的沉重感。她甚至顾不上布鞋里的银叶草是否被踩扁，也暂时忘记了娜塔莉小姐那双带着无形压力的眼睛，只是努力跟上罗兰的脚步，感受着奔跑带来的纯粹快乐。阳光透过高耸建筑的缝隙洒下，在他们奔跑的身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莫莉第一次觉得，这座庞大冷漠的城市，似乎也藏着这样一条可以让人短暂逃离的小路。
彩绘玻璃滤下的光线将长椅染成柔和的琥珀色。莫莉跪在软垫上，双手交叠抵着额头，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她祈祷的无非是些老套的愿望——希望自己能在学院里站稳脚跟，希望母亲能少些操劳，希望父亲的风湿病别再发作。
教堂的穹顶投下庄严的阴影，管风琴的余韵仍在石柱间萦绕。莫莉注意到罗兰的灰袍下摆沾着几片紫藤花瓣，随着他不安分的动作轻轻颤动。远处修女们的脚步声与烛芯爆裂的轻响交织，为这场偶遇平添几分神圣的荒诞感。
"你祷告的样子真虔诚。"罗兰在她身旁的座位坐下，声音压得极低，"像只认真啄米的小麻雀。"
莫莉睁开一只眼瞪他："你能不能别在这种地方开玩笑？"
"谁开玩笑了？"罗兰无辜地摊手，"我是在夸你。"
"光明神在上，罗兰·无名氏先生，"莫莉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你再这样，我就——"
"就怎样？"
莫莉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两人正幼稚地互相瞪视时，教堂的门被轻轻推开。娜塔莉提着裙摆匆匆走来，珍珠灰的裙裾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原来你们在这儿。"她优雅地行了个屈膝礼，目光落在莫莉身上，"小莫莉，我找了你很久呢。"转向罗兰时，她微微颔首："感谢您照顾我的小同伴。"
罗兰挠挠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我看她刚才脸色不太好，想着教堂安静，能让她缓缓神。刚巧我也该来做晚祷了。"
"真是周到的考虑。"娜塔莉一手挽住莫莉，一手对罗兰做了个"请"的手势，"天色已晚，不如由我做东，请二位喝杯热可可？正好让小莫莉暖暖身子。"
三人来到学院附近一家装潢雅致的咖啡馆。娜塔莉娴熟地点了三杯特调热可可和几样精致的茶点。热可可很快端上来，盛在描金边的白瓷杯里，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奶油和细碎的巧克力屑。
娜塔莉姿态优雅地端起杯子，目光首先落在莫莉身上："请允许我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莫莉·怀特小姐，"她顿了顿，"我的同伴。"接着转向罗兰，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我是娜塔莉·冯·霍亨索伦。很高兴认识您，罗兰先生。"
罗兰显得有些局促。他挺直背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听到介绍后立刻站了起来。他微微欠身，声音比在教堂时低沉："霍亨索伦小姐，莫莉小姐，很荣幸认识二位。我是罗兰·无名氏。"他报出姓氏时，眼神飞快地瞥了一眼娜塔莉的反应。
"请坐，罗兰先生。"娜塔莉做了个手势。
罗兰这才略显拘谨地坐下。他没有像在教堂那样随意，而是小心翼翼地端起白瓷杯，用银匙轻轻刮了一点奶油，小口地抿着。
莫莉小声回应："幸会，罗兰先生。"她也学着娜塔莉的样子啜饮可可，注意到罗兰的拘谨与之前判若两人。
"无名氏……"娜塔莉用银匙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可可，目光落在罗兰略显褪色的灰袍袖口上——那里绣着孤儿院的十字星标记。"真是个引人遐思的姓氏。想必阁下有着不为人知的精彩过往？"
罗兰握着杯柄的手指微微收紧："您说笑了，霍亨索伦小姐。孤儿而已，没名没姓，哪有什么精彩过往……"他顿了顿，"最大的幸运，大概就是能在孤儿院的屋檐下平安长大。"他避开了娜塔莉探究的目光。
娜塔莉微微一笑，没有再追问，转而看向莫莉："小莫莉，可可好喝吗？看你脸色好多了。"
"嗯，很好喝，谢谢娜塔莉小姐。"莫莉连忙点头，脸颊微红。她注意到罗兰的嘴角沾了一点奶油沫，想提醒他，又觉得在娜塔莉面前开口似乎不太妥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