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莫莉像是为了打破沉默,又像是单纯地想分享,小声说道:“我们住在‘晨星旅馆’,就在蓝铁杉林大道那边,离学院不算太远……”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太具体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娜塔莉一眼。
娜塔莉端着杯子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脸上完美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罗兰却像是抓到了关键信息,眼睛亮了一下,立刻接口道:“晨星旅馆?我知道那里!环境挺安静的。”他看向娜塔莉,语气带着适度的请求和关切:“霍亨索伦小姐,莫莉小姐,天色确实不早了。如果两位不介意的话……不如让我送你们回旅馆?我对这一片还算熟悉。”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真诚:“而且,我明天早上也要来学院报到。如果不打扰的话,我可以在旅馆门口等你们,一起过来?”
娜塔莉的目光在罗兰诚恳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瞥了一眼莫莉——后者正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娜塔莉优雅地放下杯子,用手帕沾了沾嘴角:“罗兰先生真是热心。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您了。步行回去,正好可以消消食。”
“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罗兰连忙说道,似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更真切的、带着点雀跃的笑容。
杯中的热可可很快见底。三人起身离开咖啡馆。
暮色已深,街道两旁煤气路灯次第亮起,在石板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娜塔莉依旧挽着莫莉的手臂,步履从容优雅。罗兰则保持着半步的距离跟在她们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既显得尊重,又能留意四周。
步行确实比坐马车慢了许多,但也给了莫莉更多观察这座入夜城市的机会。娜塔莉偶尔会指着路过的某些哥特式建筑尖顶或装饰华丽的商店橱窗,用她那悦耳的声音介绍两句相关的历史或趣闻。罗兰则更多地留意着脚下的路况,在遇到不平的石板或小水洼时,会低声提醒一句“小心脚下,莫莉小姐”。
气氛比在咖啡馆里轻松了一些。莫莉夹在两人之间,一边听着娜塔莉优雅的谈吐,一边感受着身后罗兰传来的安定气息。晚风带着凉意吹过,她下意识地裹紧了单薄的亚麻外套。
“快到了。”罗兰指着前方一个路口,“拐过去就是蓝铁杉林大道,‘晨星旅馆’就在街角。”
果然,没走多远,那熟悉的、褪色的铸铁招牌就出现在视野里。旅馆窗户透出温暖的黄色灯光。
在“晨星旅馆”那古朴的橡木大门前,昏黄的壁灯将三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石板路上。
“到了,两位小姐。”罗兰微微欠身,脸上带着完成任务后的轻松笑容,但眼神在掠过娜塔莉时,那份拘谨又悄然回归了些许,“再次感谢霍亨索伦小姐的款待,这热可可……非常美味。”他语气真诚,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腼腆。
娜塔莉优雅颔首,脸上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微笑:“辛苦你了,罗兰先生。愿光明神赐您一夜安眠。”她的目光在罗兰身上短暂停留,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那目光并非恶意,却足以让空气微凝,带着无形的距离感。
“晚安,罗兰先生。”莫莉连忙说道,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晚安,霍亨索伦小姐,莫莉小姐。”罗兰的目光最终落在莫莉身上时,那份拘谨淡去了,笑容变得温暖而明亮,“那么,我们说定了?明天早上,大概……嗯……第一缕阳光照到招牌的时候?”他指了指头顶的“晨星旅馆”铸铁招牌,“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一起出发去学院?”
“嗯!说定了!”莫莉用力点点头,脸上不自觉地绽开一个期待的笑容,驱散了觉醒仪式留下的最后一点阴霾。
“好的,明天见。”罗兰再次确认,声音轻快。他后退一步,朝她们挥了挥手,身影很快便融入了旅馆门前灯光边缘的、被蓝铁杉林笼罩的夜色中,消失在对街那条狭窄小巷的入口处。
娜塔莉一直目送着他的身影完全被黑暗吞没,才缓缓收回目光。她轻轻拍了拍莫莉的手背,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声音也恢复了那种特有的、带着奇异安抚力却又暗含深意的柔和:“好了,小莫莉,我们也该进去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可是崭新的一天呢。”
莫莉轻声说:“嗯,晚安,娜塔莉小姐。”
圣约历 134年3月10日 星期一 晴
亲爱的日记本先生:
光明神啊,今天……今天发生了好多事,莫莉的心好乱。
觉醒仪式……莫莉的光元素契合度……只有21%……(呜,莫莉好难过,像吃了一大口苦艾草,舌头都麻了)……光明神在上,虽然老师说这也能入学……可是,莫莉是不是让您失望了?求求您,请不要放弃莫莉……莫莉会努力祈祷和学习的!
但是……后来……罗兰来了。(莫莉的心跳突然快了一点)他……他给了莫莉一个奶油布丁。好甜好甜,像……像星星融化在里面了✨。他说要带莫莉去圣艾尔摩教堂看彩色的玻璃窗,还说……“在神的注视下吃甜点会更美味”。(莫莉小声嘀咕)骗人!明明……明明和平时一样甜嘛……但是……好像又……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教堂的光照进来的时候,落在他的睫毛上……影子小小的,像……像蝴蝶的翅膀在轻轻颤……(莫莉赶紧把脸埋低了一点)
(笔迹笨拙地画了个小布丁,结果像个歪土豆)光明神啊,请别笑话莫莉画得丑……
娜塔莉小姐找到我们的时候,罗兰……他挠头的样子,像只做错事的小狼崽。娜塔莉小姐请我们喝了热可可,罗兰的嘴角……沾了一点点白白的奶油沫。(莫莉的心揪了一下)莫莉看到了……可是、可是莫莉的嘴巴像被黏住了,怎么也说不出来……光明神啊,莫莉这样是不是不够友爱?明天忏悔的时候,莫莉一定要好好跟您说说……求您原谅莫莉的胆小。
对了!(笔迹认真起来)今天做祈祷的时候,莫莉偷偷加了一句:求求光明神,让罗兰的“微风”……哪怕只有蒲公英种子那么轻也好,能变成真正的风。请您……请您一定要听见啊。
——您最笨拙的小信徒 莫莉
(附:父亲留下的神徽……今天摸着格外凉,好奇怪……光明神啊,这是您的启示吗?莫莉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