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把人带离餐馆时又多付给老板一张五十的铜币劵，理由是卡西娅的三张桌子还没擦，当时莎拉的原话是：
“我给你钱吧。”
老板当然是欣然接受。先前的五十铜币用于莎拉任性的赔罪和打翻方糖罐的赔偿——现在糖的价格可不太低，后五十则是用付给老板旷工的薪资，合计一银币。卡西娅默不做声的抗议被莎拉压下，一张从站点购买的车票被强行塞入卡西娅的手掌心
莎拉手中攥着另一张，对卡西娅说：“我们坐五号线去市中心。”
与先前长久的等待截然不同，这一次仅三分钟后，电车就与它碾过轨道刹停的刺耳声一并出现了。莎拉上车后用手帕清理她看上的靠窗座位，人造革坐垫的裂纹里嵌着前任乘客遗落的樱桃核。卡西娅攥着车票的手指节发白，直到莎拉抽走票据插进检票钉板——生锈的铁钉恰好穿透"市中心"三个铅字
“脏。”
看到莎拉还不罢休，继续去擦拭座椅边的窗户，卡西娅出声提醒
“为了给你坐。”莎拉拍打她刚刚擦干净的靠窗座椅，惊飞一滩雾尘：“阳光准能透进来。”
电车忽然启动时的晃动让卡西娅扶住窗框
“你坐。”
“谦让什么！”
将这位别扭的少女拉过来，莎拉将她摁在座位上，恰如其分的阳光果真在行驶了十一秒钟后透进窗子，照亮卡西娅头顶的黑色秀发
莎拉随后才坐在卡西娅旁边的位置，伸手试图去调整她歪斜的衣领
“……别碰。”
“是是是，冰山小姐。”
阀门的嘶鸣掩盖了银发少女的轻笑。虽然嘴上答应着，但莎拉的手却完全没有听从它服务着的人的拒绝。理正卡西娅的衣领子，后者正望向窗外掠过的花店招牌，默许着莎拉打破礼貌与边界的行为。隐约的玻璃倒影里，银发少女从口袋掏出没有见过的柠檬软糖，糖纸的剥裂声引得前排孩童摇起头
卡西娅看到那少女正将糖球弹向她膝间
“接住。”
“？”
柠檬糖滚进某人两腿间的阴影，被卡西娅下意识稍稍用力夹住。在卡西娅疑惑着垂眸的瞬间，莎拉忽然倾身越过她，发梢扫过手背，像试探冰块融点的猫须
“在这儿呢。”沾着一丝糖霜的指尖从卡西娅腿间的缝隙拈起糖果，“张嘴。”
电车恰好碾过岔道。惯性令卡西娅微张着口要指责莎拉的嘴里的牙齿磕到对方的指节，不远处的汽笛声吞没了闷哼。莎拉就趁此机会让手指沿着卡西娅唇齿的边缘向内发力，将酸涩的糖果送入洞房。莎拉收回手舔掉糖渍：
“比海边渔民卖的牡蛎还难撬开。”
软糖的酸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卡西娅的睫毛如垂死蝶翼般急颤
“嘶……”
“不许吐！”卡西娅喉间的拟声词发出半许，莎拉就立即用手掌捂住她的嘴：“吃掉。”
卡西娅被捂着，猛地别过脸，黑发瀑布般垂遮住烧红的耳廓，手指死死扣住窗沿。窗外的光随着电车的移动忽明忽暗，将喉间滚动的轨迹被切割成断续的剪影
不过多时，糖果似乎被吞下，卡西娅缓过劲来，那张冷脸颤动着眉毛娇嗔道：
“混蛋！谋杀都比你文雅！”
莎拉折叠着糖纸玩：“没感受到回甜？”
“你无耻！”
“不小心。”莎拉耍起流氓来脸不红心不跳：“谁能想到电车要拐弯儿？”
“不能掩盖你的意图！”
“我道歉？”
卡西娅捂着嘴不吭声。直到电车停稳后，门前的售票员扯动铃铛，被岁月磨成缺角的铃舌甩出喑哑的颤音后，她才跟着提醒“市中心到站！”的售票员一同出口：
“……我的嘴唇不是牡蛎壳。”
“听你的。”
莎拉的鞋跟越过地板上清理不掉的陈年污渍。她拉起卡西娅的手，下车时电车停靠站的惯性让后者的肩膀撞上前者抬上护起的臂弯
卡西娅回正身体的动作像一只在挣脱蛛网的小虫
踏着花岗岩台阶，莎拉继续拽着卡西娅沿镀金商旗林立的帝国大道北行，某辆运冰马车在左侧车道轧出的两道湿痕格外醒目，右侧花店的玻璃橱窗则倒映着中心巨大钟楼的青铜指针
再绕过一家三层楼高的诊所。在市银行门前的青铜公牛雕塑后，第二根铸铁路灯柱下可见“马尔蒂达高级定制”的招牌。向人来人往的大街外展示的玻璃幕墙内，木模特摆出姿势展示它穿着缀满水晶的晚礼服
莎拉上前一把推开玛蒂尔达时装屋的旋转门——这门开合起来发出像是在绞碎手风琴声的拖拉声音。随后门铃的震动惊落了檐角铁艺花架的露水
“欢迎——”
老板娘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经典的淑女帽上别着一串紫色的花环。身上散发的橙花香水气味同店里一致
“给这位美丽的女士缝一款礼服。”
“尺寸量过吗？”
“没有。”
“让她过来一下。”
老板娘闻言，从柜子里拿出量衣尺，可才刚展开，卡西娅忽然被银发的少女劫走
“肩宽……”莎拉虚拢手掌丈量卡西娅后背，“正好是两掌加一指。”
然后她再贴着卡西娅，蠕动着身体与双手：“嗯……腰围的话……”
“大概是比帝国中央歌剧院的廊柱纤细半英寸。”
“起开——”卡西娅又被偷袭，她慌张着猛一下向后推，拍打着环抱在腰上的双手，却不敢太用力，企图以前后撞动的惯性甩开身后的银发少女：“让专业的来——”
“小心点儿，弄脏样品服要赔二十银币。”莎拉在背后扶着卡西娅的手肘，小声提醒
这招果然管用，卡西娅听到二十银币的天价赔款，立即停止了她的闹腾
“不过你撕破多少件我都付得起。”
莎拉笑着乖乖松开手，走向柜台将一枚银币抛上去，对老板娘说：“帮她量一下……对了，云纹绸，不要束腰。”
“……太贵了”卡西娅小声说
“不贵。”莎拉抵住下巴，盯着卡西娅红着的脸：“老板娘，到时候再加三码雪纺衬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