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衣尺上的铜环叮当响着滑落地面。老板娘弯腰，其帽上的花环边缘轻触到不远处挂衣架上售卖的裙摆，“这料子是从北境运来的火山蚕丝，比月光还轻三克。”
卡西娅的脖颈被冰凉的尺子贴着。莎拉则斜倚在前台的陈列柜前，指尖拨弄着展示用的珍珠母贝纽扣，观赏卡西娅被丈量的场景：“要收腰线的话，得留出两指空隙。”
“客人很懂行啊。”老板娘将皮尺绕过黑发少女的腰际，“不过现在的姑娘都爱鱼骨束胸——”
“她不需要。”莎拉用台面上的玻璃镇纸压住一张不知名的设计图，“把呼吸权留给肺部。”
精准的丈量仍在对话中继续，当皮尺滑到卡西娅的大腿时，她忽然猛地夹紧膝盖，绸缎摩擦声像受惊的云雀扑棱翅膀。老板娘的手停在半空，量尺垂下的数字定格在18.7英寸
这时候再去观察卡西娅的面部，少女羞赧的红霞真能比得过四月下旬采摘的红樱桃
“我来吧。”莎拉轻笑着走近，抓过皮尺尾端，她对老板娘说：“你先去准备样布。”
玻璃窗映出老板娘困惑的脸，但银币在收银台闪烁的模样足够说服任何人离开。顾客就是上帝，皮尺被递在另一个人手上，很快就像吐出的蛇信子一样缠上卡西娅的脚踝，银发少女单膝跪地的姿势让折射的阳光在她同样银白的睫毛上熔成金箔
“抬脚。”
“我自己能……”
“你自己就能的话，还需要裁缝帮你量什么？当心踩到裙撑骨架。”莎拉的手指游走着描摹小腿的曲线，皮尺数字随着她的呼吸似乎略有起伏：“肌肉线条倒是很漂亮。”
一种难以言喻的瘙痒袭来，卡西娅扶住墙面浮雕的手骤然收紧。莎拉的鼻尖离她膝盖窝只有三指距离，温热的气息拍打在皮肤之上，她苦不堪言着求饶：
“……停下！”
“股下长二十九又四分之三。”银发少女用牙齿咬住皮尺另一端，含糊的报数像是在口嚼着柑橘味香气的果糖：“你别乱动。”
羞涩、后退、拉扯
布料的撕裂声骤然响起。当老板娘捧着云纹绸回来时，发现挂衣架上展示用的衬裙被粗暴扯下了半幅荷叶边，而银发少女正用身体挡住满脸通红的黑发姑娘
“我的错。二十银币记我账上。”莎拉看一眼标价牌。默念咒语，背在身后的手比划出风系魔法手势，破碎的蕾丝悄然聚拢成型，“先裁衣服，到时候一起付。”
时间流逝
午后三点的阳光斜切入橱窗，黄铜吊灯在光瀑中晒成七轮日冕。老板娘手中的银剪咬开云纹绸，碎布落在橡木地板上像雪片。莎拉在等待的时间就把玩着人台模特的胸针，看卡西娅从试衣间探出半个肩膀。未经漂染的丝绸贴着锁骨流淌，像山雾在断崖凝结成冰晶
卡西娅掀开帘子出来之后，老板娘视线看向莎拉，用眼神询问金主的意见
“这半成品还不错。”莎拉上下观望，对着拘谨的卡西娅下达命令：“转圈。”
裙摆扫过地板，期间卡西娅有三次试图把领口往上提高，莎拉故技重施，用指尖去挑起她的下巴。纤细的手指在布料表面滑动，银线随着轨迹绽出星芒
卡西娅咬着牙配合，在心里想：我的下巴很像磁石？
“这里要收三针。”
莎拉的指头最终停顿在在肩胛凹陷处点了点
“走动时蝴蝶骨会划出漂亮的弧线。”
老板娘记录的手顿了顿：“客人是圣罗兰学院的高材生？”
“不。”莎拉得寸进尺，用手指去卷起卡西娅的发梢：“家里刚好教过这个，略懂一二。”
“抱歉，客人。”老板娘致歉，“看您很专业，以为您是校友。”
莎拉随意摸了摸一件挂衣架上的衣服，摩搓着感受衣物的布料
“这一套脱了吧。拿三件日常装，成套。”莎拉又对老板娘说：“棉麻混纺，肘部加耐磨衬垫。”
老板娘忙绿答应着取下挂着铜铃的钥匙串，打开了靠墙的榉木立柜。卡西娅接过第一件衣服，指尖在面料上停留了半秒
是亚麻
“拿去试试。”莎拉对卡西娅说
“三……”
“还是我帮你穿？”
卡西红着脸娅愣住一会儿，似乎在权衡着成功拒绝与被动强迫这二者发生的客观概率哪个更高
最终她还是选择抱着莎拉给她的衣服进了更衣室
不过多时。帘布再次掀开，卡西娅的黑色长发披在米色高领毛衣外，收腰马甲勒出恰好的曲线。莎拉走近，顺过一把裁缝剪挑起卡西娅一缕垂落的发丝：
“领口要解开两粒扣。”
“会灌风！”
“你锁骨漂亮。”莎拉用剪尖虚点她颈部凹陷，“在领子里闷着太可惜。”
“……怪冷。”
“好了，试试第二套。”
第二件轮到墨绿色的工装连体裤。卡西娅系腰带时的动作不熟练，被铜扣硌到侧腰，轻嘶声透过布帘
听到动静的莎拉一把掀起半边帘子，吓得黑发少女用衣架挡在身前
“你怎么——”
“胯部剪裁差半寸。我自己来。”莎拉伸手扶着卡西娅的腰轻揉，招呼着老板娘。捏住布料的悬空处，“走楼梯会绊倒。”
老板娘慌忙递上调整的工具，在一旁看银发金主亲自为少女的裤脚卷边。卡西娅垂眼时睫毛在脸颊投下栅栏状的阴影，默默看着莎拉卷断缝线的手指又不停在离自己膝盖三厘米处晃动
裁后的成品让卡西娅像棵挺拔的云杉。莎拉退后两步打量：“转。”
连体裤随着旋转绽成倒置的铃兰，把帆布腰带上已经被扯松的硬纸价格标给旋落。卡西娅俯身去捡，后腰露出的一截洁白的肌肤让莎拉眯起眼睛
用手背遮挡在口边，莎拉小声对老板娘说：“再加件防风斗篷。”
第三件衣物。递进去时，卡西娅双手向外推搡两下，对卡着半边帘的莎拉说：“出去一下……”
于是莎拉就乖乖退出
两分钟，再然后不断催促：“好了吗？”
窸窸窣窣的摩擦音变快
莎拉眼珠一转，手碰上帘布：
“出来——”
帘布起风的刹那，试衣间的落地镜蒙上雾气。卡西娅的黑色直发垂在硬挺的肩线，背影在雾气中模糊成块状。收腰设计在配合着完整一套的衣物搭配后，把她的身形衬的像柄未出鞘的软细剑
算你衣服穿得快
莎拉咋舌，说一句：“抬臂。”
卡西娅疲倦且顺从地展开双臂，露出内衬暗袋的防水层
“你自己再看看满不满意。”
这会儿莎拉倒是没有做那些让卡西娅羞愤的小动作。她撂下一句话就跟着老板娘去前台核对账单
卡西娅转身，呆呆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焕然一新的美丽模样说是王妃都不会有人质疑。指尖触碰外套上的刺绣——针脚甚至比校服上的还要精致三倍
“都要了。”莎拉拿出一个金灿灿的东西，亮的晃眼。明眼人可以看出来那是枚金币，“现在穿的别换，剩下的打包。”
“定制的那套呢？”
卡西娅整理袖口走出，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呢料表面织出流动的暗纹
“那套云纹绸礼服下周再来拿。”莎拉摘下橱窗模特的海蓝色贝雷帽，斜扣在她头上
“这帽子能送吗？”莎拉对着老板娘说：“金币不用找了，算小费。但我下周就要礼服。”
老板娘做了一笔大生意，笑着不停点头：“没问题，客人。”
深棕皮革裹着少女柔韧的腰肢，卡西娅跟着莎拉走出店门时金属搭扣随着步伐轻响
莎拉领着路，扭头搭话：“其实我感觉你还缺双及膝靴。”
卡西娅说：“你再花钱，我就跳河。”
玻璃橱窗外，又一批运冰车正将最后两块冰砖卸进货栈。卡西娅对望着镜中陌生的飒爽身影，忽然意识到所有衣物都避开了束腰与裙撑
“好吧。”
刹那间，莎拉的声音混着远处港口客轮的汽笛声传来：
“你穿裤装比那些瓷娃娃似的贵族小姐好看十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