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资格？你给我等着！”
正午的日光把花岗岩柱的影子压成扁平状，凯尔听着屋内的动静，袖扣在门牌上擦出反光。
卡西娅领着凯尔来到门前时，里面二人的争吵声还没有停下来
在梅林办公室的内，百叶窗缝隙间漏下六条光带，正中的第三条恰好横在莎拉的手背上，情绪调动着的她皮肤下的血管都仿佛在随着升温的魔光石微微跳动。
“先不提你目无师长的无礼行为。”梅林将座位重新拉回来坐下，然后在桌面上搜索起纸和笔，慢条斯理地说道：“就算是同位魔力炼制而成的魔光石，它对特定魔力信息素残留的追踪误差率仍然有百分之七。”
“你！”
莎拉正要发作，忽然一阵敲门声混合着推开门的吱呀声音一并发出
敲着开门的正是凯尔，他一进来就代替莎拉说：
“但误差范围不会超过半径三米。”
梅林去整理文件的手在听到“三米”时停顿半秒。握着的钢笔尖在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洇出墨点，像滴落柏油的雨珠。
“你终于来了！”莎拉兴奋起来，她对着梅林趾高气昂的说：“现在，我有资格问你了吗？”
“有资格的还是凯尔副主任。”
“是我让这两个孩子配合调查的。”
凯尔立刻肯定了莎拉的身份，顺带捎出后面站着的卡西娅
教务处副主任的到来让莎拉的底气都足上三分，她皱着眉穷追不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办公室每天进出多少人？”
梅林敲击起铜制的笔筒，发出三声金属撞击的脆响
“他们全都是罪犯吗？”
卡西娅没有参与对话，她的靴跟在地面划出半圆。走到西侧书架前，拿着魔光石一个个试探，在贴近第三层皮革封面的《古代炼金术图谱》时，晶体内部的光斑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这本书谁用过？”
凯尔眼尖，立刻抽出那本《古代炼金术图谱》
梅林不做回应，他点起烟斗时磕到了桌角，烟草碎屑撒在墨水瓶旁。
凯尔继续说：“信息素的残余在这本书上最多，使用者离开这里的时间不超过三小时。”
“给我们看看你的柜子里有什么！”
莎拉上前一步，打算拉开梅林的办公柜
“教务处无权搜查教师私人物品！”
梅林的声音比平时高半度。他再度起身时连带着弄翻了空掉的茶杯，陶制茶杯在桌面滚了两圈
“梅林老师，请配合。”
凯尔再度发话了，他消瘦的面庞透露出雪山顶部凝结的冰晶那样的寒冷，警告意味明显：“根据规定，在教务处审查案件的时候是有资格搜查每一间办公室的。教师准则上应该有写。”
“……第二十二条。”梅林握烟斗的手背暴起青筋。莎拉观察到他的皮鞋尖正在碾磨地砖缝隙，鞋跟橡胶磨损的纹路与中央广场采集到的半个脚印相似
“您果然是最遵守学院规定的优秀教师。”凯尔也踏几步走到莎拉身旁：“柜子能看看吗？”
“不用了。”梅林像是被抽走了半口气似的焉了下来，他从柜子里拿出半张皱巴巴的助学金申请表，审批意见栏的红色墨迹还没干透，教师一栏晕染的“同意”二字像团扭曲凝固的血。
“法洛？”
莎拉看到了申请表上的名字
“我的学生，一个穷苦的孩子。”梅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掏出一块手帕，“我不是他的班主任，只是担任他们班的咒语老师。”
“这本书就是他用过？”凯尔将那本书放进印有教务处纹章的特制密封透明袋里封存，“法洛？”
“三小时前来过我这儿。”
“因为这个表格？”莎拉问：“你帮他申请的？”
“那孩子需要这份助学金。”梅林把手帕绞成麻花状，“他父亲在煤矿上工作，得了肺结核......”
莎拉将魔光石按在纸上，刺眼的亮光闪起
“教务处需要这位叫法洛的同学接受问询。”凯尔的平淡的声音像在宣读周一的课程表，“现在。”
凯尔的话音落下，此刻莎拉注意到梅林在摸左侧的胸部口袋。深灰色马甲的褶皱里露出怀表链的弧度，应该是学生送他的礼物。表链每次晃动的时间频率，间隔比她记忆中的心跳要快上两拍。
梅林的怀表链在第四下晃动时突然绷直。铜制链条随着他身体微微抖动的惯性卡进马甲第三颗纽扣的缝线里，勒出菱形的压痕。
教务处印章的边角刮过助学金申请表
“助学金发放还需要监护人签字。”凯尔从衣服的内衬口袋抽出随身携带的钢笔，打开笔帽，他用笔尖悬在审批意见栏上方，“至于教师签字。梅林老师，你这个月已经批过七个平民学生的表格。”
梅林回答：“我知道，规定上来说，一名教师最多给学生批七次。”
莎拉对上凯尔的眼神，补充道：“可以破例。并且是立马批下来。”
“速度很快。”凯尔说：“助学金里，蒙特莱昂家族投的资金占比很大。”
梅林保持沉默
卡西娅开口了：
“学院有规定，急需的学生可以特批。但是需要教务处主任签字和校董会印章。”
“那孩子现在住船坞，他在那儿找活做。”在听了卡西娅的话后，梅林用力扯出卡住的表链，“家也在那儿，是一个铁皮屋，没门牌。”
凯尔用指甲盖敲了敲笔帽：“具体方位？”
“十六号泊位卸货区。”梅林的话说一会停一会，犹豫的促气声明显
莎拉问：“特征？”
“靠岸边，东侧有颗枯死的橡树，铁皮屋上挂了渔网……”
“感谢配合，梅林老师。”
凯尔将助学金申请表也装进印有教务处纹章的密封袋，同先前的书本一并当做物证
“别找那孩子麻烦。”梅林拿着烟斗的手有些不稳，时不时抖下两粒灰，“这两天他母亲被纺织厂辞退了，理由是被纺织机卷筒卷掉了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工厂主不愿意赔那么多……”
“这也不是他盗窃的理由。”莎拉摆摆手，向卡西娅看去。那扇百叶窗投下的光斑正滑过卡西娅无所事事的指尖：
“更何况是他先给我们找了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