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个虚弱而焦急的声音响起。
“薇瑟!我的孩子!”
只见石室角落的简陋床铺上,一位面色苍白的人类女性挣扎着坐起了身来。
她曾是某个世界颇有声名的美人,如今却憔悴不堪,长期的囚禁与恐惧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她是‘薇瑟’的生母,也是‘德拉贡·海奥斯托’众多‘配偶’之中少数还活着的。
毕竟因为毫无力量而被遗忘的她,甚至没有在‘德拉贡’那里留下一个正式的印象。
看到女儿惨状,母亲的心如同被撕裂。
她踉跄着下床,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上前扶住几乎要瘫倒的‘薇瑟’后。
“他又……他又这样对你了……”
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的手不敢触碰女儿脸上空洞的眼眶。
只能无助地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引到床边坐下。
可‘薇瑟’却并没有哭,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哀嚎。
她只是死死咬着下唇,直到舌尖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仅存的左眼空洞地望着石壁上摇曳的阴影,眼神里交织着屈辱与痛苦。
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倔强。
“是我的错....因为我……我叫了他父亲……”因疼痛而沙哑的声音,却又仿佛带着一丝自嘲的冷笑,“我又忘了……他不准我这么叫……在他眼里,我连那些能被称作‘废物’的姐妹们都不如……”
而此刻的母亲只得默默打来一盆清水,用干净的布巾蘸湿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擦拭起了‘薇瑟’脸上的血污。
当布巾触及那空洞的眼眶周围时,此刻‘薇瑟’的身体也猛地一颤,但却依旧强忍着没有躲开。
“不是你的错,薇瑟,从来都不是……”母亲哽咽着,“是那个恶魔……他不配做任何人的父亲……!”
不是没有想过带着孩子逃跑,而是根本无处可逃。
即便逃出了‘海奥斯托’家的古堡,那又能去哪呢?
整个‘纳拉克’链接着所有时间与世界,因此时空体系宛如乱流。
她们,根本找不到回家的道路。
在将其眼眶附近的血液擦拭干净后,母亲在角落一个破旧的小木箱里翻找着。
箱子里是她仅有的,从故乡带来的微薄物品。
里面装载着的,是她的父母对原本准备外出旅行,而踏上探索世界道路的她的所有关心与寄托。
如今,里面的东西,却正巧为她的女儿派上了用处。
她取出一个虽然陈旧,但却保存完好的黑色眼罩。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德拉贡’这个恶魔的想法?若是顶着空洞丑陋的眼眶被他看到,那自己的女儿多半便会直接被杀死。
若是带着普通的黑色眼罩?多半也会因为觉得丑陋,没有美感而对‘薇瑟’大打出手。
哀愁地叹了一口气,从箱子中取出了针线的母亲,刚想在这黑色的眼罩上绣上图案之际。
一阵轻微却清晰的敲门声,突兀地在石室外响起。
【叩、叩、叩】
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近乎戏谑的节奏感,与古堡内常有的粗暴砸门声或恐惧的轻叩截然不同。
母女二人同时一僵,眼中闪过惊慌的母亲,下意识地用身体挡在‘薇瑟’前面,并颤抖着声音问道。
“谁……是谁?”
闻焰,门外便也随之传来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和玩味。
“哎呀呀,除了我还能是谁来看你呢?当然是我呀~!”
但音调微微上扬的,像是一条毒蛇在吐信一般的女声。
“整个‘海奥斯托’家为数不多的智商与良心担当,亲爱的‘蝙蝠’姐...啊不,是兄长麾下最忠诚的得力助手,你们最可爱的三小姐‘芙莉铎·赛佩特·海奥斯托(Vritra·Serpent·Heolstor)’啦~!”
母亲犹豫地看向‘薇瑟’之间,此刻在她微眯了起来的左眼之中,却也不由得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这其中既有着戒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和不甘。
以及,对这位性格一向古怪的‘姐姐’此时到访的疑惑。
毕竟,她可是这个家族之中,除了渴求得到认可的自己之外。
唯一一个,还会在私底下,依旧是称呼着‘德拉贡·海奥斯托’为父亲的。
尽管她身为‘蛇’理论上是继承了最多的龙血,是与‘龙’最为接近的存在。
但她的战斗能力,在那一众由【怪物】组成的家族之中,却依旧算不上是强大。
这恐怕也和她的母亲有关,她的母亲是‘魔蛇’种,由‘魔龙’的血脉演变而来。
日渐稀薄的‘魔龙’血统,在‘纳拉克’之中找到的正确出路,最终演变为了魔蛇。
甚至只要足够强大,那就能褪去蛇皮化作为龙,而想必这也父亲选中了她母亲的原因。
本身与‘魔龙’血脉相近,生下来的孩子自然就该是强大,甚至继承了【龙血】的存在。
但,生下来的‘芙莉铎’却并非是【魔龙】的血脉,甚至都不是半龙半蛇的【蛇龙】血统。
没有强大的体格与力量,亦没有能够飞翔的龙翼。
甚至连巨大的龙角也没有的她,仅仅只能是蛇。
她发不出撼天动地的龙吼咆哮,只能发出‘嘶嘶’的蛇鸣。
她也喷不出毁天灭地的龙焰,只能喷吐出腐蚀性的毒液。
连保护身体的厚重龙鳞都没有,只有薄弱无用的蛇鳞。
【没用的废物!亏我还对你的出生抱有过那么大的期望,结果生出来的就是这样的?!】
【和我血脉相近?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认你这种连手脚都没有的垃圾是后代?!】
【你跟你那早死了的妈一个样,都是烂泥不扶上墙的废物,看到你我就恶心!】
【想要实验的经费?自己滚外面赚去!老子的钱再多,一分也都不会给你!】
【要不是看在你的脑子还算不错且有点用的份上,老子早就把你宰了!】
【你敢跑一个试试?!这辈子你所有的研究赚到的钱都只能给我!】
记忆中,过去不止一次看到过,暴怒的父亲曾这么咒骂过对方。
而不知为何,她却始终面带着微笑,即便早已被是打得遍体鳞伤。
绝大部分‘德拉贡’的后代,对其情感不是憎恨,就是怀揣着恐惧。
可她?关于她对于‘德拉贡·海奥斯托’的看法,却是始终无人知晓。
(她.....或许和我一样......)尽管在过去,自己没能与对方过多交流过。
但沉思片刻过后,还是下定决心了的‘薇瑟’轻轻对母亲点了点头。
而母亲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缓缓拉开了那扇并不厚重的木门。
门外,那名为‘芙莉铎’的少女,却是一脸笑吟吟地站在那里。
【Vritra·Serpent·Heolstor—The Chaos Wisdom That Who Have Been Playing Human(芙莉铎·赛佩特·海奥斯托—玩弄人类的混沌之智)】
穿着一身裁剪合体且带有蛇鳞纹路的暗绿色鱼尾长裙,容貌妖艳且嘴角总是带着一抹仿佛洞悉一切,却又漫不经心的微笑的她。
“晚上好呀,人类夫人~”
装模作样似得微微欠身行李,那双蛇一样的竖瞳,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烁着狡黠光芒的‘芙莉铎’不等邀请。
“我听说,我们家族中最能干的副手秘书小姐。”
随即便带着一身混合着草药和化学试剂的淡淡奇异气味,直接自顾自地侧身挤进了这间狭小的石室之中。
“今晚,似乎受了点……”
双手背在身后,毫无做客人自觉且全然不在乎自己这样的目光,是否会冒犯到房间主人一般地环顾打量着这间简陋屋子四周的环境。
“小小的委屈?”
但她的眼中却没有鄙夷,反倒更像是在观察某个有趣的实验样本环境。
随着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坐在床边,脸上血污未净且空洞的右眼处,还是一片狼藉的‘薇瑟’身上后。
“嗯哼,看来我们的小秘书这次‘工作’得很卖力嘛?”看着对方的惨状,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的她,故意用着夸张的语气夸张笑道,“真没想到,她竟然能连自己原装的眼睛,都弄丢了一只。”
“芙莉铎……姐姐....”声音干涩的‘薇瑟 ’带着戒备,开口询问道,“你来这,做什么?是想,来看我的笑话吗.....?”
名为‘芙莉铎’的少女,将那藏在自己身后的金属药箱,随意地放在屋内唯一一张摇摇晃晃的小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过后。
“看笑话?多么伤人的话呀~”
笑着转过身来的她,双手交叉在身前,歪着头打量着‘薇瑟’故作伤心的姿态。
“在你眼中,我难道就是这样的人吗?好伤心~”
踱步来到‘薇瑟’面前,俯下身的她,几乎与‘薇瑟’平视。
“我呢,本来只不过是恰好路过,又恰好听到了一些……嗯……不太美妙的动静。”
目光饶有兴致地停留在那个血肉模糊的眼眶上,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想着我亲爱的‘妹妹’可能会需要一点专业的医疗援助,毕竟外面的庸医可搞不定父亲大人‘亲赐’的伤势。”
一边说着,她便已经取出了较厚的无菌纱布块,轻轻盖在了对方眼窝的空洞上。
“而家族中唯一懂些专业的医学知识的,自然也只有我一人啦~”
接着,她便用另一个纱布卷垫在了‘薇瑟’空洞的右眼处眼眶周围骨骼上轻轻加压。
“让我猜猜……这次是因为什么?是账目上又出现了让他不悦的赤字?还是……你不小心又用了那个他明令禁止的称呼?”
处理完最重要的眼部之后,取出棉签棒沾了沾碘伏的她,就将其轻轻擦拭在了对方身上其他的伤口处。
“嘶————————”
被痛得左眼瞳孔收缩了的‘薇瑟’抿紧了嘴唇,尽管她没有做出任何的回答。
但她那紧绷的身体,却已经说明了答案。
“别那么紧张嘛~毕竟我们可是‘一家人’哦?”对此‘芙莉铎’只是轻笑一声,将棉签丢丢掉后直起身子的她,用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带来的药箱,“我虽然喜欢看乐子,但还不至于对自家人的伤势幸灾乐祸到这种地步......至少,不会在明面上这么干。”
说着,她再次看向‘薇瑟’之际,她那蛇瞳之中却忽然闪过一丝光芒。
“说回正题,我最近在生物再生领域这方面很有兴趣,同时也有了不小的进展哦?”
打量着对方右眼处由自己亲手覆盖的纱布,面带着微笑的‘芙莉铎’继续道。
“特别是针对高等生物器官的定向再生……比如如何制造出一颗功能齐全,甚至还可能比原装货更‘敏锐’的眼球什么的~”
微微伏下身子,凑至对方耳边轻声细语的她,就仿佛是那诱惑夏娃吞下禁果的毒蛇一般。
“怎么样?有兴趣吗~”
这番话,她倒是说得轻描淡写。
“我想,我应该可以帮你‘长’回一只新的眼睛,保证外观上看不出任何瑕疵~”
仿佛再生眼球,对她而言就像缝补一件衣服那么简单。
“当然啦,过程可能会有一点点……刺激?毕竟是最新技术嘛!”
但这背后隐藏的,除去她对自身的头脑与科技实力的炫耀之外,更多的还是那难以分辨真假的善意。
“我.....请容我再考虑考虑,芙莉铎姐姐。”
一时半会还拿不定注意,低下了头的‘薇瑟’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急,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随时欢迎~”将合上的药箱提起,本想离去的‘芙莉铎’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啊对了......我都差点忘了。”
将药箱放下后,从中取出了一罐不知名的蓝色药膏,递给了对方母亲过后。
“之后记得先把这个涂在伤口周围,可以镇痛、消炎,并防止……嗯,进一步恶化。”
她便又从药箱之中,取出了一罐金色的粘稠液体,摆在了身旁的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