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Twenty

作者:咖啡狮Ecaep 更新时间:2025/11/20 0:26:50 字数:3933

看着‘阿萨尔’消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背影,以及那深入骨髓的温顺姿态,属于‘芙莉铎’的细长眉毛几不可察地蹙起。

站在破损的彩绘玻璃窗前,铅条框架将外界永恒昏红的光线切割成怪异的形状,投射在‘阿萨尔’那过分纤细的身形上。

那身米白色的精灵风格长裙空荡荡地挂在肩头,布料在腰间形成不自然的褶皱,衬得她本就单薄的肩膀愈发脆弱。

纯白布条遮掩下的脸颊凹陷,唇色淡得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唯有左手腕上那根红绳鲜艳得刺眼——像一道刚刚划开的血痕,缠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

此刻‘芙莉铎’的舌尖抵住上颚的同时,口中也尝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她想起那个总是躲在廊柱后的金发小女孩,曾经的眼睛亮得像是璀璨的星辰。

那时的‘阿萨尔’还会在无人处轻声哼唱从异界学来的歌谣,指尖能凭空绘出流转的符文与图画。

那是当初,连‘芙莉铎’自己都要费神解读了许久,才能解读理解的古老魔法。

“...阿萨尔。”就像是怕惊扰到那停在枯枝上的蝴蝶一般,尽可能地将自己的声音放轻的‘芙莉铎’柔声道,“你左手上的红绳很别致,是新的护身符吗?”

闻言‘阿萨尔’循声微微侧首,布条下的眼睛【望】向芙莉铎的方向。

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她踉跄了半步,不得不伸手扶住冰冷的石墙稳住身形。

“是母亲给的.....”声音空灵的,就好像随时都可能消散一般,“她说,这能保佑我平安。”

芙莉铎的指尖在袖中收紧。

在看见红绳的缠绕处,那‘阿萨尔’的皮肤下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就仿佛有某种无形的丝线,正通过这鲜艳的纽带,从其体内抽走生命力。

想起了实验室里那些,被寄生植物缠绕的标本,在美丽的伪装下渐渐枯萎。

“最近睡得不好,是吗....?”指尖不由得收紧的‘芙莉铎’向前一步,阴影随着她的动作漫过地面,“要不要来我的实验室?我新配了一种安神的熏香,或许对你有帮助。”

像是被这个提议惊到,下意识地将戴着红绳的手藏到身后。

这个防卫性的动作做得如此自然,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遍。

“不...不用麻烦姐姐了。”苍白的唇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那是经年累月训练出的、毫无破绽的温顺微笑,“母亲说......我最近只是需要静养。”

母亲,又是母亲。

此刻‘芙莉铎’的齿尖,轻轻碾过下唇。

因为她想起了,那个总是一身素衣的女人——

薇薇安(Vivienne),终日捧着经卷,说着些似是而非的禅语。

对外总摆出一副清心寡欲、视钱财如粪土的姿态,但内里却只是可悲的嘴硬,满心满眼只想操纵身边所有人。

良知,对她而言是陌生的词汇。

那个女人曾当着所有姐妹的面,将‘阿萨尔’辛苦绘制的法术卷轴扔进火盆,美其名曰斩断执念。

而当‘阿萨尔’在训练场展现出惊人的魔法天赋时,她又总会【恰好】突发急病,迫使女儿中断练习赶去照料。

一旦‘阿萨尔’流露出丝毫不满或未能顺从指令,那女人便会立刻歇斯底里地乱发脾气,胡乱指责,继而哭闹作妖,用情绪的海啸淹没一切理性的声音。

甚至当‘阿萨尔’在任何领域展现出惊人天赋,试图开始学习知识时,那女人也会变本加厉地故意制造事端,不断作妖。

直到逼得‘阿萨尔’精神濒临崩溃,最终像现在这样,连最基本的学习能力都几乎丧失。

(没记错的话,那家伙似乎不住在这.....她在另一座古堡住着?)

而最为讽刺且令人不齿的是,那座古堡明明是‘德拉贡’随手赏赐却又遗忘了的无数产业之一。

但‘薇薇安’却总爱向其他人,吹嘘这是她【慧眼识珠】购得的产业。

甚至是,一脸得意洋洋地对‘阿萨尔’夸耀。

【你看你妈我厉害吗?一般人要花多少年才买得起这古堡?】

将被施舍得来的东西,粉饰成自己的功绩。

如此坦然。

如此可笑。

回忆起过去,曾见到那女人用那种令人作呕的、故作慈祥却又隐含威胁的语调,对着那还年幼的‘阿萨尔’说的话语。

【如果你敢帮你爸爸来拖我后腿,我一样翻脸不认人的……但我知道,你一定跟我是一条心的,对吧?】

或是,那荒谬绝伦的自吹自擂。

【其实在我没修行的时候,你爸爸和我在一起,我听声音都能知道撒谎还是真话,因为这是我降维打击他!而你是我生的,你的一切也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可事实上,她什么都不会,只是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妄想里。

........

年仅7岁的小‘阿萨尔’刚刚读完一本关于精灵英雄的绘本,眼中闪着光。

她跑到正在对镜梳妆的母亲‘薇薇安’身边,兴奋地拉扯她的裙角,兴奋道。

“妈妈!我以后想要成为像书上写的那样的大英雄,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买一座种满金色花朵的城堡!这样我们就能永远住在里面了!”

闻言‘薇薇安’梳头的手一顿,镜中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猛地转身,原本温柔的表情变得狰狞。

“你说什么?赚大钱?买城堡?!”

她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了幼小的‘阿萨尔’身上之际,就直接反手一巴掌便将她甩飞撞在了一旁的墙上。

“谁教你的这些肮脏念头?!是外面那些恬不知耻地住在我的城堡里的低贱仆人,还是你那个脑子里只有掠夺的父亲?!”

年幼的‘阿萨尔’显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跪坐在地上无助地捂着被扇红的面颊,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的同时也不解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我告诉你,追求钱财是这世上最庸俗、最堕落的事情!”

她被步步逼近的母亲吓得想要后退一步,却被直接扯住衣领,一把拽到了对方的面前。

“我们精灵是高贵的,是从自然之中诞生的!”

看着母亲眼中的滔天怒火,甚至都不敢哭出声的‘阿萨尔’小脸顿时煞白一片。

“你竟然敢有这种想法,简直玷污了我的血脉!”

而声音尖锐的‘薇薇安’越说越激动,一把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摔在了地上的同时,随手抄起放在一旁的木棍,就朝着‘阿萨尔’抽去。

“我让你想!我让你想!把你这些肮脏的快乐和梦想都给我打掉!”

年幼的‘阿萨尔’哭着躲闪,却被‘薇薇安’一边追打,一边歇斯底里地喊着。

“快乐?梦想?自我?这些都是毒药!是阻碍你接近‘真我’的障碍!”

结实的木棍都被打折,还是不解气的‘薇薇安’便直接抓着‘阿萨尔’的双手。

“我这是在帮你,帮你把这些垃圾从你身体里清除出去!你以后要做的就是听我的话,只有我才是为你好的!”

控制着对方举过头顶的同时,就直接扬起另一只手,冲着对方的脸扇起了巴掌。

“还赚大钱?买城堡?一般人可能要花几辈子的时间买不起这古堡,但你妈我做到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和我一样嘛?!”

情绪愈发激动癫狂,面露凶光的‘薇薇安’甚至直接伸出双手。

“还是说,你想帮你的父亲,连这座古堡都从我手中夺走?!”

死死掐住了眼前那,被自己按在地上的‘阿萨尔’的脖子上。

........

可笑的是,她并非同其他‘德拉贡’的【妻子】那样,是因为拒绝了聘礼而被抓来或是因为天赋异禀而被看上的。

相反,她正是为了财富。

为了享尽荣华富贵,为了不劳而获,而主动自愿接受的。

她所在的世界,名为【精灵】的存在,是一群温和且谦卑友好的生物。

她们信仰着自然,与名为【地心世界】的存在,因为她们自地心中诞生。

来到地表的她们,维护着地表的自然与生态,同时教育人类如何生存。

而她?她却是因为贪婪与歧视和自视甚高,是被驱逐的存在。

除了‘精灵’特有的美貌之外,她没有任何的天赋与才能。

“.....阿萨尔。”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迟疑,沉思了片刻的‘芙莉铎’缓缓开口,“你还记得小时候,你说过要建造一座比星辰更高的法师塔吗?”

金发少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红绳,指节泛白。

“那都是孩提时的妄语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像是带着被彻底磨平的棱角,“母亲曾和我说过....平凡才是福气,要懂得知足.....”

细长的蛇瞳微微眯起,在‘芙莉铎’锐利的视线中,那根红绳仿佛活物般微微搏动,将‘阿萨尔’仅剩的生气一点点抽离。

她知道,若是现在强行取下这诅咒之物,这个已经精神脆弱的妹妹很可能当场崩溃。

毕竟,她的母亲对她人生的掌控已然占据了主导,她也不会认为自己的母亲会害自己。

而即使成功了,那个像水蛭般依附在女儿身上的女人,一定会变本加厉地制作出更恶毒的控制工具。

(....要通知法芙娜姐姐吗?)

这个念头,在‘芙莉铎’脑中一闪而过。

毕竟,以‘法芙娜’的手段和性格来说。

她绝对,有能力让这个‘薇薇安’直接神不知鬼不觉地【意外】消失在某个角落。

但当‘芙莉铎’看见‘阿萨尔’即使虚弱至此,仍下意识护着那根红绳的模样,就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得先让这孩子看清真相才行。

一点点地,温柔地,就像解开缠得太紧的绳子。

“....阿萨尔。”

思来索去,最终轻声开口的‘芙莉铎’声音里,带着某种下定决心的柔和。

“下周,我要去‘生之层面·泰厄莱维文(Terraven)’的‘镜之森’里采集一些月光苔。”

“我听说....那里的夜空,能看见比这里更清晰的星河。”故意稍作停顿,仔细观察着对方细微的反应,“要一起来吗?就我们两个人。”

而金发少女的肩膀,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

在那瞬间,此刻的‘芙莉铎’仿佛看见她布条遮掩下的眼睑轻轻眨动。

本想立刻答应,因为身为【精灵】的她,对自然有着天然的亲和力。

因此她对‘纳拉克’这个地狱之中,这个拥有庞大生态物种和植物体系的【生命位面】有着天然的兴趣和向往。

或许,自己能够和‘镜之森’的植物沟通,这样就能帮助‘芙莉铎’姐姐尽快采集到所需要的东西?

或许,自己能够咋‘镜之森’中,和那生活的魔兽生物沟通成为朋友?

“我....我得问问母亲.....”

但,回想起母亲的疯狂与愤怒的面容,她却下意识地握紧了腕间的红绳。

“当然。”见对方对外界还有兴趣,此刻‘芙莉铎’的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你慢慢考虑。在出发前,我随时等着你的答复。”

话音刚落,与‘阿萨尔’告别了的她转身时,暗绿色的裙摆便也在地上旋开一道幽深的弧线。

廊桥尽头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如同一条悄然滑入暗处的蛇。

有些毒,必须用更温柔的方式来解。

这样想着的‘芙莉铎指尖轻轻拂过,袖中那藏着的药剂瓶。

也许该先从让‘阿萨尔’做个好梦开始——一个没有红绳,没有经文,没有母亲絮叨的,只属于她自己的梦。

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

见‘阿萨尔’仍站在那片破碎的彩窗下,昏红的光线将她消瘦的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仿佛随时会融进这片永恒黄昏的背景里。

以及那根,在她腕间灼灼燃烧,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一般的红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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