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吧。”
江语竹的话语回荡在冰窟洞府里，一时之间让洛心梅有一点发愣。
那白哲的脚十分冰凉，但被踩在脸上的感觉，并称不上难受。
甚至对于一些有着奇怪XP的人来说，被一个颜值极高的蓝发萝莉踩脸，可谓是求而不得的恩赐。
然而洛心梅久违地感受到体内的愤怒压过了恐惧，压过了她身体里的疼痛。
“不要...太过分...”
一向显得有些温顺的白毛萝莉的嘴巴里发出低沉的嗓音，像是要咬人一样。
“我犯下了过错，你怎样责罚我都行，但不要这样践踏我的尊严！”
洛心梅的声音回荡在这冰窟里，然而江语竹却没有受到哪怕一点点触动。
这些话语无法穿透她的内心的屏障，从她的耳朵进入，只变成嗡的一声回响。
因为她此时只在思考着一件事情。
愤怒，尊严，真是有趣。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也是这样的愤怒，恨不得把天地都给咬碎。
但愤怒，没有任何作用。
等到柴火燃烧完毕，灵魂深处只会剩下深深的无力感，和无比的空虚。
她想要看到，她想要看到别人的脸上也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你又能怎么样呢？做给我看啊。”
一个时辰，洛心梅还记得对方的话语。
猛地抓住对方的脚腕发力，想要借此机会站起来，狠狠给对方一个回旋踢。
“啊！！！”
江语竹没有骗她，束缚她双腿法阵确实可以按照她的意愿暂时解开，但是她的脚一触及冰面。一抹剧痛瞬间传遍她的全身，让其再次僵硬地摔倒。
洛心梅的脸和身躯都拧成一团，眼睛反白，手趴在冰面上扣着，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痛...太痛了，这简直堪比于千剑钻心的痛苦，几乎在一瞬间之内就要把她的精神给撕裂。
“这只不过是将我剑心里的所蕴含着的痛苦一次性释放出一部分罢了。”
似乎看出了洛心梅那扭曲眼神里的疑惑，疑惑于自己是怎么搞出如此恶毒的法阵，江语竹缓缓开口道。
她一个闪身到轮椅旁边，握住扶手，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看着洛心梅。
“要放弃嘛？像一条狗一样爬过来，就可以不用经受那些痛苦。”
“但如果你连这些都承受不了，那你所谓的尊严的追求，又算得了什么？”
这是江语竹剑心...的痛苦？
虽然她已经从先前对方的剑招中感受到了，但是这么直接的体验却也还是第一次。
浑厚且深邃，如滔滔江海一般要将她给吞没。
对方这十几年年来，一直在承受着这些嘛。
她不知道，徒儿扭曲到极点的内心绝不是她一人所造就，但自己终归是她的师尊，对她负有责任。
喘着气，将手放在冰面上，用力将自己撑起。
但如果她以为站在这份痛苦上，就可以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话，那就大错特错。
她会证明给这个逆徒看。
作为活了万年的剑仙，这点困难在她的决心面前根本不算什...
“咿！！！”
一抹强烈的刺痛感再次传遍了洛心梅的身躯，让她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差点又再次摔倒。
好在在双手的支撑下，膝盖比脸率先着地，这样她就不算倒下。
一步，洛心梅口吐白沫，双手紧握着，在自己的手掌上留下一道一道血痕。
两步，她感到晕头转向，江语竹和轮椅在她的视线里都开始模糊。
三步，剧烈的疼痛几乎麻痹了她的神经，让她在精神感到轻快的同时，身躯又无比沉重，仿佛灵魂出窍一般。
而随着这份剧烈的痛苦而来的，还有着看不清前路所导致的煎熬。
还有多远，她不知道，时间和空间的认知几乎都遭受到了扭曲，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自己行进了多远。
只能机械式的迈步，机械式的忍受。
五步，眼睛里已彻底变成一片黑暗，或者说无数色彩的叠加，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但必须坚持，江语竹这个逆徒，绝不可以就这样自以为是地嘲笑她。
她根本不理解，自己为剑道所做出的那些牺牲，那些奉献，那万年如一日的追求。
这些东西，绝对比她那失恋的痛苦要沉重。
八步...
“够了！”
感觉自己似乎被拦腰抱起，洛心梅的眼睛里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已经够了，我所获得的情感已经足够。”
江语竹将洛心梅公主抱着，轻轻放在那轮椅上。
随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那冰窟洞府。
为什么呢，看到洛心梅那扭曲的神情，她应该感到兴奋才对。
但突然间，她内心的那些感情，她体内所流动的鲜血，突然在一瞬间又变得静谧。
一切都消失了，她心脏的泵动，她存活于这个世界上的证据。
为什么呢，是因为她没有想到对方真的可以坚持那么久，她愿意最多三步，洛心梅便再也站不起来。
她曾经觉得自己精神的崩溃和扭曲在那十几年如一日的苦痛摧残下是理所应当，她那扭曲的癖好也为了再次感受到自己的生命的必要之举。
而洛心梅似乎告诉了她，这些痛苦都可以忍受，都可以跨越，只要精神足够坚韧，那这些都不算什么。
但她曾经何尝没有这样想过！！！她何尝不想变成如今这幅丑陋的样子！！！
江语竹一拳锤在山崖上，无数鸟儿从树林中飞起，发出阵阵的啼鸣。
她的精神是一点一点被摧毁的，一点一点被那永远看不到结束，被那永恒而持续的折磨摧毁的。
坚持？跨越？开什么玩笑，当你连海到底有没有尽头都不知道的时候，何谈坚持和跨越？
她不相信，只不过是撑过了一时罢了，虽然那一时的痛苦是自己起码几个月苦痛的叠加，但长久持续的折磨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在长久的折磨下、在希望一次一次的破灭下、在那想要逃脱但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下，洛心梅的精神迟早也会崩溃，变得和她一样。
现在才只是个开始。
而这便也是师尊所造下的孽果。
在她找到师尊后，她一定要把这一切的一切，统统让他偿还。
到那时，她便也终于可获得解脱了。
